面对触目惊心的现实
□新时报记者钱欢青
在7月份的杭州杀妻案带来的冲击波依然存在之时，一部真实呈现美国杀妻案的纪录片《美国谋杀故事：隔壁那家人》再次令人窒息。这部纪录片当然不是跟踪拍摄的，没有哪个导演有这样的勇气去突破道德伦理底线跟踪拍摄一起谋杀案。整部纪录片的素材全部来自警方和媒体的资料，以及当事人在社交媒体上的信息、家人提供的视频和短信记录等等。但由资料处理而成的这样一部纪录片，却比那些虚构的犯罪剧情片都更惊心动魄。
片子只有83分钟，导演没有浪费每一分钟。第一个镜头就是科罗拉多州弗雷德里克家门口的监控录像，34岁的夏伦·沃兹出差回来后进了家门，随后，一同出差并在凌晨2点送夏伦·沃兹到家门口的同事再也联系不上她。与夏伦·沃兹同时失踪的还有她的两个女儿。警方在等到夏伦·沃兹的丈夫克里斯·沃兹之后，被允许进门查看。警方的行动非常迅速，查看邻居监控、问询所有和失踪者相关的人员、散发寻人启事、搜集案件线索。案发第三天，警方就对男主人进行了测谎。克里斯没有通过测谎，他坦白了杀害妻子和两个孩子的所有罪行。
即便在看这部纪录片前早已知道结局，看的过程依然令人胆战心惊。所有的镜头都非常普通，充斥其间的是夏伦·沃兹发在社交媒体上的幸福家庭视频。没有人会认为这样一个完美而幸福的家庭会有什么问题。夏伦·沃兹的自拍视频非常生动地传递了这个幸福家庭的日常和她人生的状态，这个曾经因为离婚深受伤害且生过大病的人，自从遇到了“真命天子”克里斯·沃兹之后，幸福的人生就展开了，两个女儿，而且怀上了一个男孩。谁也不会料到最后这个家庭会迎来这样一个结果。影片当然不是平铺直叙，在以警方破案过程为主线推进的同时，中间通过几段插穿闪回，呈现了社交媒体上的这个完美家庭背后的婚姻危机。案发七周以前夏伦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回北卡罗来纳州娘家度假，克里斯数周后才前往会合。其间夏伦和公婆因为孩子的事大吵一架，而更严重的问题是，开始积极健身的克里斯出了轨。夫妻之间的短信互动和警方的怀疑、侦破乃至破案交织在一起，最终两条叙述线索合二为一，整个案情真相大白。
这一震惊全美的案件引起了广泛的关注。有的人开始说女主人在家太强势也是压抑男主人的原因之一等等，但道理确实十分简单，无论婚姻有什么样的问题，谁都没有权利把对方和孩子像垃圾一样丢掉。这是一条不应该有争议的法律和道德的底线。至于婚姻，每个婚姻都会面临自己的问题，你无法替代别人去思考，也无法作出谁对谁错的评论。
对这样一件影响巨大的凶杀案进行纪录片式的呈现，导演其实也承担了巨大的风险，稍有观点不当就会招致谩骂。因而影片紧紧围绕警方和家属提供的资料，围绕案件本身展开，尽量客观呈现案件过程，而避免进行观点性的道德评价。导演明白客观地呈现才是纪录片应该有的制作态度，而所谓反思，必须交由每个观众来完成。
悲剧已经铸成，任何人的离去都令人悲伤，任何恶的暴行都应该被痛斥。展现这样的案件，是为了让活着的人对自己的生存有所反思，为了促进社会往更好的方向发展。这是这部纪录片最大的价值。它让我想起杜鲁门·卡波特1966年出版的代表作《冷血》。《冷血》聚焦的也是一个震惊全美的案件——堪萨斯州霍尔科姆村广受尊敬的克拉特一家惨遭灭门。凶手异常凶残狡猾：被害人均被击中面部，电话线被割断，子弹壳也消失。卡波特立即赶到当地，开始了长达六年的访谈和调查，他采访了受害者亲友、邻居、警察，以及村里和小镇上的几乎所有人，当然还有最后落网的两名凶手。极其细致的采访和写作，呈现了凶手的成长和内心，受害者的生活和当时社会的方方面面，堪称一幅细致入微的时代素描画卷。而对卡波特而言，六年的采访，也成为一次触及生命的自省之旅。
之所以说到《冷血》是因为还想说，对于一部反映一件凶杀案的纪录片而言，《美国谋杀故事：隔壁那家人》当然已经非常完整，但如果用更长的时间调查更多相关的人员，对案件本身和人性的探索力度或许会更强。对于我们而言，则《美国谋杀故事：隔壁那家人》和《冷血》都值得展开更多的思考。每当有恶性事件发生，总会有各类自媒体夹带着社会情绪，在手机终端上热闹一阵后随即冷却，而真正严谨、严肃、详细呈现案情本身并有深刻反思的作品却不多见。而后者显然是促人反思并让社会更良性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毕竟只有学会审视才能有所改善。也许任何事情都有原因，也许人性之恶没有因果，但把它们最大程度地呈现出来，才能成为我们审视和反思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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