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有点冷 ●童文玲
那个夜晚有点冷
●童文玲
在这世间我曾见过许多张不同的脸,不曾想其中的一张脸竟成了我终生的梦魇。
我五岁那年的一天夜晚,家里来了许多陌生女人,她们挤在我家堂屋里,来来回回地走动说话,很是热闹。我新奇地穿梭在她们中间,却始终没弄明白她们在做什么,不知何时便睡着了。半夜里当我被刺眼的灯光与嘈杂的声音弄醒时,只见一张硕大而惨白的脸摆放在我的枕边,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躺在我的旁侧正对我微笑。我瑟瑟地缩到靠墙的床角,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后来我才知道她们是一群教会的信徒,到我家是为了祛除我弟弟身上的疾病。这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对此,我迷惘了好多年。
弟弟在六个月大时便经常哭闹抽搐,显然,弟弟病了。爸妈四处求医无果,当他们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来到南京市儿童医院时却听到了最可怖的声音。“你们来迟了,这孩子得的是小儿麻痹症,医不好了,回家去吧!”一位医生淡定而斩钉截铁地说。时过境迁,我不能想象那无情的宣判带给了爸妈怎样的悲恸,我也不能想象爸妈是如何抱着无望的弟弟走进远方的家门,我更不能想象归家后他们如何面对那段绝望又漫长的时光。
大医院的专家果然诊断无误,弟弟不上三岁便死了。又是一个难忘的夜晚,我和姐姐在睡梦中被爸爸叫醒。爸爸的声音哽咽低沉:“你们两个快起来,弟弟死了!”当时我们一家五口人挤在家里仅有的一张木床上,我坐起来看到了躺在爸爸怀里的弟弟,看到了爸妈低垂悲戚的脸,可我并不明白死意味着什么。
后来家里没有了弟弟,他埋在了后山上大伯的坟底下。爸爸也终究没有了自己的儿子。爸爸曾经多次落寞地看着屋后的农田,说原本是打算挖成鱼塘种上荷花的,他的眼神迷茫而悠远。我们姐妹都知道他是在想念弟弟了。其实爸爸又何曾忘却过弟弟呢!他只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两个女儿身上。当我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爸爸的眉间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欢喜。这些年来我们姐妹也很努力地学习工作,自觉并不比身边的男孩差,可是爸爸的那种悠远的眼神终究还在,这个家究竟还是缺少了点什么。
多少年过去了,爸妈也都快是古稀之年,弟弟的小小的坟怕是早已看不到了吧,可他却始终是我和姐姐惆怅的网,是爸妈用余生滋养的痛。
春和景明,鸟语花香,今年的清明如期而至,在这微凉的夜,我终将这积淀许久的思念变成了文字,以作永久的纪念。逝者已矣,生者应将这往后余生仔细虔诚地度过,为一片云驻足,为一朵花欣喜,为每一个鲜活的生命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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