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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在二本院校的学生们

济南时报 2020-10-11 13:52 大字

黄灯

□新时报记者 徐敏

比起顶着无限光环的重点大学学生,二本院校的学生总是缺少一些“存在感”。他们很多出身平庸甚至寒微,来自小城镇或者农村家庭,大多没有远大理想和激昂的生活态度,一生平凡。在二本院校任教的非虚构作家黄灯,近期出版了《我的二本学生》,聚焦和关注她所教过的二本院校的学生。这些学生虽然算不上社会上的精英群体和中流砥柱,却折射了中国最为多数普通年轻人的状况。他们的命运,勾画出中国年轻群体最为常见的成长路径。

非虚构视角下的二本学生

黄灯是近几年非虚构写作领域中备受关注的作家之一,目前她任教于广州市的一所二本职业院校。

2016年1月,黄灯发表《一个农村儿媳眼中的乡村图景》一文,以一个博士的身份,以及儿媳妇的角度,关注农村的留守儿童、养老、医疗等基层问题,引发了春节期间全国乡村话题大讨论,并被中央电视台拍摄了纪录片《家在丰三村》。2017年,黄灯出版了当代农村家族口述史的作品《大地上的亲人》,其“序言”部分《逃离与回望》,获得“第二届华语青年作家奖”非虚构主奖。《我的二本学生》首发于《人民文学》杂志,引起强烈反响,近期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从书名中就可以看出,这是一部记录二本院校学生学习、生活、就业以及精神状况的作品,以黄灯最擅长的非虚构的形式创作而成。事实上,这本书可以说是一本教学札记,或者说更像普通高校教务处要求老师提供的教学反馈,不过黄灯用另一种语言和形式表达了她对多年从教经历的审视。在这本书的序言《看见他们》一文中,黄灯阐述了写作这本书的初衷:当年她也毕业于一所二本院校,2005年博士毕业后又进入二本院校做了大学老师,见证了80后、90后两批年轻人的成长。自我成长和见证他者成长的参差图景让她思考,20多年间,这些起点不高的二本学生是否与她一样,总能倚仗高等教育提供的资本,越过一个个在今天看来无法逾越的暗礁?

在大众教育化的时代,越来越多年轻人获得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然而事实上只是很少数的优秀者或者说幸运者进入重点大学,大多数只能走进数量庞大的普通二本院校。而这些学生从踏入二本院校的校门那天起,就找准了自己的定位,没有太多野心,也从未将自己归入精英的行列,他们安于普通的命运,也接纳普通的工作。“我深刻意识到,中国二本院校的学生,从某种程度而言,折射了中国最为多数普通年轻人的状况,他们的命运,勾画出中国年轻群体最为常见的成长路径。”黄灯认为。

在夹杂着自我瓦解、自我提问以及自我解答的写作过程中,本书的落脚点,意在探讨中国转型期青年群体尤其是普通青年群体的命运和可能。黄灯自言,这些文字不仅面对教学日常,更面对青年成长、命运和去向,它打开和呈现了一个群体隐匿的生命境况,是有关年轻个体的生命史和心灵史。

不富有不“开放”的广东孩子

在这本书中,黄灯所关注到的学生大多来源于广东。这不仅是因为学校位于广州市,绝大多数学生来源于广东,也和湖南人黄灯在这里感受到的异质性生活有关,更和广东复杂维度与她先前的南方想象的落差有关。但其直接动因,则源于一次课堂的偶遇。

2006年5月17日,周三。课表上,排给黄灯的是计算机系的《大学语文》,根据教学进度,当天安排的是作文课。因为天气是少有的大台风,黄灯将原本准备好的作文题临时改为《风》,让学生现场完成。作业收上来后,一个名叫邓桦真的女孩所写的内容让她无法平静。“从她简短的叙述中,我还原了一个家庭的基本脉络:多子女、半年没拿到生活费、家庭月收入不足一千,因为父母年龄不到四十五岁,桦真申请的助学贷款被拒。”黄灯写道,这名学生所描述的状况和无奈,让入职不久的她极为震撼。

和很多人一样,多年来黄灯看惯广东经济发达和改革开放的宏大叙事,亲闻珠三角火热的经济势头对全国吹起的号角,对南方的理解和想象始终停留在发达、开放的单一向度。偶然的《风》,让她第一次纠偏了这单一的印象,她从来没有想到,仅仅通过一次课堂作业就能窥视到学生群体中竟然还有很多面临吃饱穿暖层面的现实困境。这些学生要么来自不知名的乡村,要么从毫不起眼的城镇走出,身后有一个打工的母亲或一个下岗的父亲,和一排排尚未成人的兄弟姐妹。务农、养殖、屠宰、流连于建筑工地,或在大街小巷做点小生意,是他们父母常见的谋生方式。而这些,与黄灯以及多数北方人概念上的广东,差距甚大。

刻意聚焦广东学生让黄灯意识到,本地生源与她所成长的湖南以及很多北方省份的学生所不一样的是,他们在上大学时很少会考虑离开家乡去外地读书。不只是大学,也包括硕士以及博士阶段的教育。“这种对故土的牵念,与广东改革开放的形象,形成了奇妙的对比。”黄灯写道。而探及学生们对故土贪恋的原因,一方面源于对外地的陌生和对北方的隔膜,另一方面则源于他们顽固的生活习惯,比如无法想象不能天天洗澡、天天喝汤以及天天说粤语的生活。当然或许还有人们都知道的真相:广东本来就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和中国经济发达的热土,他们没有理由去比之落后的内地。

超出了大多数人对广东学生的认知,黄灯所接触的本地二本院校的学生,他们并不富有,也超乎寻常的贪恋故土。

平凡学生的精神光芒

这本书中,最让人感受到黄灯对学生一腔赤诚的地方在于,尽管书中写到了上百个她教过的学生,黄灯无一不清晰地写出他们的名字、所在班级、相貌、性格、家庭情况以及毕业后就业情况等信息。这些毕业于二本院校的学生大多成了社会上最普通的谋生人群,有考了3次研究生最终考入复旦大学的二本学生冉辛追,也有真正有目标和梦想的喜欢写武侠小说的农村男孩王国伟,还有2005级文秘专业,毕业不久就因脑瘤去世的女生朱洁韵。当然,更多的是性格上没有鲜明棱角,学习和工作都和大多数人一样的庸常的普通人。

人们总是愿意将目光聚焦在那些进入名牌大学的学生身上,认为他们不仅天资聪颖并且勤于用功。黄灯在接触了十几年的二本学生之后发现,这些孩子们也是从高考的千军万马中闯过来,也怀揣着“多考一分,干掉千人”的激情。他们中有些甚至也是班里学习成绩的佼佼者,或者是村里唯一走出的大学生,他们的格局和胸怀并不逊色于那些迈入更好大学的孩子。

比如早逝的朱洁韵,黄灯翻阅了她多年的作业后发现,她也曾有一个阔大的世界。她不关心粮食和蔬菜,不关心爱情和美貌,她的笔下有遇难的矿工、落后的农村教育等社会问题。比如喜欢画画的陈倩,她后来加入了丈夫的家族企业,将其经营得风生水起,是受益于时代发展之势的典型代表。时隔多年,黄灯始终记得他们,“他们像一群萤火虫,在夜空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恰如他们独自蓬勃的青春。”黄灯坦言,这种光芒令她着迷。

在教学过程中,黄灯喜欢和学生探讨农村教育、文化发展以及青年人的精神困惑等问题,有些学生对这些问题的认识异常深刻而通透。其中有些人清醒表达过这样的观点,他们并不排斥看起来并不太公平的高考制度,毕竟这是目前寒门弟子可以改变命运的为数不多的途径之一。“我们并不奢望得到幸福,只祈求避免不幸。希望能够赚很多的钱,如果赚不到,就平平凡凡生活着。”正如一名读过《我的二本学生》的二本院校的毕业生所言。

而透过这些极为细致和具体的生命切片,黄灯看到的已经不再是二本学生,而是85后、90后这一批年轻人。尽管年轻人的奋斗夹杂了无数心酸,但他们蓬勃的生命力依然呈现出了生命本身蕴含的创造本质。他们努力、认真、淡定,有着无法想象的韧劲;他们蕴含的巨大力量,足以迸发出各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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