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 桂 戚佳佳
一进入秋天,就会越来越馋念那种香味,是那种无需鼻子撮,也不用鼻子贴着往近处凑的香。
香味很谦和,糅在风中,在空气中飘啊飘。或者压根就没有风,但香味照样会自然而然地往鼻子里钻。这纯纯的,带着些许清甜的香气,不挑人,它浮在空气中,不管是谁,只要不期走进这香味中,香味便毫无保留地与你相融,进入你的身体,保持着和你无比亲密的姿势。
在我每天经过的楼栋的拐角处,原先是大片绿地,后来绿地在改造中被花砖代替,踩在凹凸不平的花砖上,能看见藏在花砖里那些畏畏缩缩的草,很拘谨地瞪视着路人的鞋底板。在这些被覆盖的草之外,留下了三棵松树和一棵桂花树。于是,每一年桂花盛开,以及盛开的前后,香味便早早地布满了空气中。
那时候,儿子小时,我送他上学,会和他一起背唐诗,其中就有那首王维的《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儿子放学,我又早早地守在了学校大门口,满怀期待,而又满怀喜悦地等着儿子,待至拐角处,看见了那棵桂花树,我不禁随口吟诵。儿子见了,也跟着和。
那情景,真是深入骨髓,今生今世,大概都无法忘记。
中秋前后,桂花便稀稀落落次第开放。小区里,无论你身处何处,都能闻到桂花的香味。桂花香,几乎把整个小区都洇染在其中。
往年儿子即使上了大学,中秋节时也会赶回来与我们团聚,而今年却不会了。
前不久他去了重庆,我亲眼看着他拖着行李箱,上了去机场的大巴车。那一刻,五味杂陈。
我知道他为啥非得去重庆,但我没问他,也没阻拦他,我常想,或许每个生命都该有选择生活方向的权利和动力吧!我会祝福他好。
但人的感情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当家中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影子便不可阻挡地一遍遍在脑海里浮现,穿插,甚至听到他的笑声,他的说话声,他的呼吸声,或者还有他轻轻的鼾声。
去后没几天,我问他,重庆可好?
他说好。
我说,重庆的人可好?
他说好。
他给我发来重庆的解放碑图片,夜晚的碑,霓虹闪烁,后面有银行,还有酒店,感觉恬静而祥和。从他后续的图片中,我看到了真正的重庆火锅。中心被一个弧形隔开,一半看不到辣子,另一半里全是堆积在一起的红彤彤的辣椒。还隔着屏幕,我感觉口水就要出来了。但我知道,这不是馋的,是辣的。
昨天我又问他,你今天干嘛了,他说,外面下雨了,我搁家呢。
他拍了一张图片发过来,果然阴雨绵绵,草叶却异常鲜绿,我说,这就是重庆!
儿子这几天在准备寄土特产回来,我说,重庆还有土特产啊!
儿子说,当然,哪里能没有土特产?
由于不是吃货,便对吃常感生疏,特别是说起特产,也只能把重庆归结在辣椒里。
我也不问儿子,他会寄什么回来。有些事情,并不一定非要早早地明了。神秘,或许会让心自愿保持一分畏惧和虔诚吧。
我愿意这么漫无边际地等。
今天,闻到桂花香的时候,才想起又到了香桂花要开放的时节了,我特意去那棵桂花树旁,给桂花树拍了一张照,发给了儿子。
我说,儿子,香桂又开了,香桂又香了。
儿子没说话,发了两个拥抱的表情包。
我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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