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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花浪蕊》里的虚与实 万 燕

淮南日报 2020-09-23 06:33 大字

张爱玲的《浮花浪蕊》最初发表于《皇冠》1978年293期,题目暗合韩愈《杏花》诗:“浮花浪蕊镇长有,才开还落瘴雾中。”1978年8月20日张爱玲写给夏志清的信上提到《浮花浪蕊》,说:“里面是有好些自传性材料,所以女主的脾气很像我。长久不写,总是cramped(狭窄),放不开来。”

张爱玲曾谈到,《浮花浪蕊》其实是1950年间写的,在那之后屡经改写,最后一次大改中,改用了社会小说做法,“题材比近代短篇小说散漫,是一个实验”。她在《谈看书》里讨论过社会小说:“社会小说这名称,似乎是二十年代才有,是从《儒林外史》到《官场现形记》一脉相传下来的,内容看上去都是纪实,结构本来也就松散,散漫到一个地步,连主题上的统一性也不要了,也是一种自然的趋势。清末民初的讽刺小说的宣传教育性,被新文艺继承了去,章回小说不再振聋发聩,有些如《歇浦潮》还是讽刺,一般连讽刺也冲淡了,止于世故。对新的一切感到幻灭,对旧道德虽然怀念,也遥远黯淡。”

上个世纪30年代社会小说正处在全盛时期,各地大小报每一个副刊登几个连载,连不出单行本的算在内,是一股洪流。按照社会小说的做法,《浮花浪蕊》更偏向于纪实,所以散漫,同时又因为《浮花浪蕊》打破了全知视角,所有事物都从女主角洛贞的意识和视角出发,加上了洛贞的视觉滤镜,因此就更散漫。时代的流落浓缩在人物的小空间里,范妮的死亡,她对艾军的仇恨和对洛贞的恼怒,这些可以戏剧强化的情节,张爱玲都放弃了技巧的处理。

小说以洛贞乘货轮离开香港去日本谋事展开叙述,航程为期十天。洛贞在船上的见闻和记忆的意识流交替轮换:她从旅行的气氛回想起自己从大陆一路过海关到香港的行程,到广州换车在旅馆过夜,逛街被盯梢让她想起在上海被盯梢的经历。在船上和隔壁一对外国中年男女共餐的时候,洛贞由男子混血儿的外貌联想起自己在上海洋行的同事们。饭后她在屋里打字写信,又从挪威大副联想到姐姐姐夫眼里的聪明女人钮太太,即范妮。小说接着写到范妮和丈夫艾军的故事,咖喱先生和潘小姐的故事,包括中年男女的故事等。在几对男女的现实和回忆辗转中,洛贞将咫尺天涯漂泊流落的恐怖关在门外了。

关于这次航行的原材料,张爱玲在《谈吃与画饼充饥》里也写到过。对比小说,能看到事实与虚构间的有趣,一个上海裁缝换成了一对外国男女,小说中的洛贞在船上胃口一直很好,但吃的不是粉,是毛姆小说里的马来外国菜。张爱玲喜欢读毛姆的小说,这篇小说里多次提到毛姆笔下的人物或细节:“这是毛姆的国土。”“出了大陆,怎么走进毛姆的领域?有怪异之感。”也增添了这篇小说的异域氛围。

《浮花浪蕊》中,货轮经过偏僻的岛屿,岛上土著上船扛抬货物,其中一个女子隔着窗与洛贞眼睁睁对看半晌,极富深意。船上的洛贞和岸上的土人女子互相凝视的时候,仿佛时代的大船和时代的岸岛互相困惑和迷惘。土人女子就像洛贞的精神反射,飘在海中,等待上岸,却不知岸上自己的命运走向何方。反倒是享受浮花浪蕊的片刻的宁静胜过那上岸后永恒的焦灼。

正如小说结尾的精彩收束,洛贞从意识流的深处跳脱,她在人世间的浮萍命运和他人相比,在共情中至少有自我的空间。这种自我的空间来源于洛贞的身份,小说借洛贞写道,“我们这一代最没出息了,旧的不屑,新的不会”,在没出息的一代中,小说反复强调洛贞的老处女身份,和几对男女的身份相抗衡,也和上一辈老处女所罗门小姐等可笑、惨然的生活相抗衡。尤其和要强要体面的上一代女人范妮相抗衡,范妮强了一辈子,却强不过丈夫艾军的抛弃借口。在范妮的葬礼上,洛贞内心有一些东西坍塌了,是对自己和人性的怀疑。在各种生命中,她变成了浮花浪蕊,也开始了浮花浪蕊的海行,治愈自己对人生的困惑——“旅行”的方子中,“海行更是外国人参,一剂昂贵的万灵药”。“上了船,隔了海洋,有时候空间与时间一样使人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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