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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五当召 高安侠

延安日报 2020-09-20 00:50 大字

五当召像一个哲人,静静地存在于世界之外,既不张扬,也不隐退。如今,我仿佛是一个与人群失散多年的梦游者,轻轻走近他,生怕惊扰了他的冥想。

阴山像一双巨掌,把热闹的世界挡在了外面。两个世纪前,这里树木繁荫,山峰叠翠,流水淙淙,水草茵蕴,牛羊、麋鹿遍撒原野。本地地方志曾记载,当年五当召的创立者阿旺曲日莫为寻求一处佳地,翻山越岭,走遍了内蒙古大草原。有一天,他登上高山远眺,忽然一只苍鹰俯冲下来,抓起他的帽子向北飞去。阿旺曲日莫穷追不舍,趟河攀岭,来到这里,而他的帽子正挂在一棵柏树上。于是,五当召建于此地。

“五当”是蒙语,柳树的意思,召为寺庙之意。它是十八世纪内蒙古大草原上藏传佛教的著名学府,也是解读藏传佛教的一把钥匙。

这是一处相当独特的所在,敦厚结实的墙体,平顶无檐,无中原古典建筑飞檐斗拱的飘逸感,却有藏民族所特有的稳重厚道的豪迈气质。

五当召是藏传佛教的圣地之一,规模仅次于西藏大昭寺和青海塔尔寺。据说当年香火旺盛而今却日见冷落。在我看来,这倒好,清静才是宗教的气质。

我庆幸它没有沦落成“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角色。它冷静、平和、不亢不卑地存在于那里,你可以走近、阅读、玄想,却不可以肆意喧哗。

遥想当年,广袤的内蒙古大草原上,那些一生守护着牛羊、辗转迁徙的人,撇下毡房里的妻儿,牧场里的牛羊,拉着骏马,驮着整羊、茶叶,越过千里草原,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这深山寺庙前朝拜佛祖。尽管我是个无神论者,但我仍能体味到朝拜者在沐雨栉风中所独有的精神快乐。

朝佛,也许只是为了给精神寻找一条出路、一处归宿。

我长久地立在洞阔尔殿宽大的台阶上,天风吹过,带来远处草原的清香。我感到通体被风穿透。

八月的草原,秋风吹起的仿佛是人生的凉意,在一切都像风一样不可捉摸的今天,变化是惟一的真理。但是,当变化真的逼近到眼前时,我又是那么茫然失措,像迷路的孩子。我伸手想挽留住风,风还是迅速地从我指尖滑过,轻扬远逝。

我转身看看背后的洞阔尔大殿,它还在,门前身着绛红色袈裟的老僧还在,他们并没有随风而逝,还留在原地一动不动。风只能带走它所能带走的。

走进大殿,殿内光线昏暗,正中供奉着甘珠尔活佛像,其实他只是一个比喻,一个象征。千里迢迢赶来朝拜的人,朝拜的是内心的佛。

神是否存在,人们争论了几千年,任何存在与否的举证,都能找出大量的反证。也许宗教所能提供的只是一种方向,一种理想,一种永不能到达的彼岸。人正是在追求途中获得心灵的喜悦,所以信仰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在崇仰过程中所表现的精神、气质让人感动,谁也无法漠视那种坚定不移的精神。

门前的老僧那宽大的绛红色袈裟在风里一鼓一鼓,人却一动不动。他看着我,又好像是看着我背后的远山。旁边是一只大法轮。据说,转它一下,等于念十万次“六字真言”。我使足了力气,心里默念那些亲切的名字。

宗教号召人去爱人,爱一切人。当然,之中一定包含仇人,那么有没有一个爱仇人的胸怀?当胸怀中插满利刃犹能隐忍?我的手停顿良久,还是再一次转动法轮。人的快乐包含着宽恕。宽恕他者等于解脱自己。

我小心地迈过当圪希德殿的门槛,脚步轻轻,生怕惊动诵经的僧人,这些年轻的面孔,目光洁净,表情单纯。旁边的壁画,昭示着五当召的十重戒,四十八轻戒。我曾多次琢磨过一个问题,为什么几乎在所有的宗教中都有戒律,给人划定一个不能为的禁区。或许人活一辈子,只能做好有限的几件事,许多事不做,才能做好想做的事。倘若样样占全,势必样样做不好。戒律的智慧正根植于此。譬如快乐的原因也正在于有所达不到。

正午的阳光下,我站在五当召最高处,看大片大片的云影掠过山峦,那些阴影迅速移动,反倒让人生出无比寂寞的感觉。

一只苍鹰箭一样冲向天空,是不是当年叼起阿旺曲日莫帽子的那一只呢?它越飞越高,直至成为一个黑点,悬浮于苍穹,那么孤独,那么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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