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收成 生活·故事

□李东花

初秋时节，天气凉爽怡人。柿子黄了，大枣红了，葡萄紫了，长长的谷穗低垂，玉米棒子挂着红缨，一切都那么亲切安详，亦如我远方的故乡。

这时，我总会想到父亲。他从村里小学退休后，从三尺讲台走向家乡田野，播种、耕耘、收获，依然是他不变的功课！

四十多年前，也是初秋时节，瓜果飘香，扁豆花开得耀眼，父亲师范毕业了！他背着行李，沿着弯弯的小路，回到了故乡。在村头的三间土坯房里，开心地当起了“孩子王”。

父亲对秋收的期待，从布谷声中，播下玉米种子那天起开始。迎着夏晚热辣辣的风，父亲悄悄出门了。一个人走田间小路，到了自个家玉米地，父亲蹲下来，点一支烟，慢慢抽着。他知道，他播下的一粒粒玉米种子，正蛰伏在厚厚的泥土被下面，悄然蓄积力量，生根发芽。

时光回转，彼时，年轻的父亲，站在低矮土坯房前，用锤子使劲敲着铁钟——铛，铛，铛……惊得树上的鸟扑棱棱飞远了。“上课了，上课了！”那群野马一样的孩子，你拥我挤地奔向教室。父亲高声喊道：“同学们，快坐好了！打开书，我们继续学习汉语拼音……”

日子跌进八月，玉米青青，像个半大的孩子，抽条疯长着。晨曦里，父亲吱哇一声推开屋门，沿着弯弯的小路，走在微光初现的田野。父亲握着铁锹，赶着沟里调皮的溪水，流进一垄垄的玉米地。朝阳下，高声唱着歌儿，欢快的音符伴着溪水潺潺流淌。

那些年，简陋的讲台上，粉笔在父亲的手里，吱吱嘎嘎响个不停，台下的孩子们书声琅琅：“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父亲说，不能提供给学生更好的条件，通过书本，给他们打开了一扇看世界的窗。

一场秋雨后，阳光明媚，秋风和爽。父亲端详着他的蔬菜庄稼：南园的茄子挂果了，南瓜开花了，玉米在疯长……父亲慈祥地抚摸着它们，像抚摸着一枚枚骄傲的勋章！

父亲的孩子们像玉米一样一茬茬成长着，高考季到了，他给学生打电话嘱咐：“好好考，老师在家等着你的好消息！”学生被高校录取了，父亲沿着乡间的小路，送了一程又一程，叮咛又叮咛！

秋风清凉，吹来庄稼果实成熟的馨香。父亲手机提示音不停地响着，他的学生微信群里，热闹非凡：小明在广东一家地产公司就职，升为区域总裁了；二丫在河南高校教书，评上教授了……

他们相约假期回来，看看他们头发斑白的老师，看看他们曾经的教室，那个让梦想起飞的地方。

父亲笑了，阳光在他满是皱褶的脸上，欢快地跳跃着！他的目光随着蜿蜒小路伸向远方，喃喃自语：“今年又是好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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