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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桑田“小碑根儿”

日照日报 2020-08-30 06:12 大字

厉彩虹

坐标日照。

奥林匹克水上运动公园里白帆林立,银灰色流线型游泳馆优美典雅。

很多人不知道,游泳馆坐落的地方曾经叫做“小碑根儿”。多年以前,我的先人们在“小碑根儿”播种收获,安然祥和。

小的时候,我并不明白“小碑根儿"的意义。日照方言“碑"和“白"谐音,人们说到“小碑根儿”,我就以为是“小白根儿”,想当然地认为那细细的草根就是名字的由来。

那时的“小碑根儿”就是一片长满了农作物的土地,夏日里麦田金黄,秋日里花生堆积,跟碑有什么关系呢?它与西边的土地隔一个陡坡,相对高度有两米左右吧,我也没发现出它与众不同。因为这里属丘陵地带,东西两块土地之间都有一个或急或缓的漫坡,漫坡上一样是细碎的野花,那不就应该叫做“小白根”吗?

后来我才明白,这里确实是有碑的,是界碑。因为这里是曾经的陆海交界处。海上大潮上涨的时候,海水漫过来一直到此处才始回流,人们就在此立碑为界,把这里叫做“小碑根儿”了。?

“小碑根儿”曾是海水上涨的西向终点。潮水上涨并不是每次都能漫到这里,只有大潮才会。人们在这里种了粮食,如果有大潮漫过,田里基本就没有收成。想象着大潮来临时人们的无望,我就禁不住揪心。后来人们就在田地周围挖上深沟,在地里填土用以抬田,等大潮再来,海水就在田地周围的沟里迂回,粮食也基本就能保住了。

父亲说,他小的时候,每逢大潮上来就能看到随水而来的鱼在穿梭。长长的刀鱼像蛇一样在水里盘旋,鲈鱼剑一样直冲而来转瞬即去。父亲和他的小伙伴们试图拿木棍抽打希望能逮住几条,但大多时候都是徒劳。等到潮水退去,一些行动稍缓的鱼儿才会落在沟里成为他们的战利品。

当然也有收获满满的时候。年轻的姑奶奶(现已97岁)带着七八岁的侄子(我的父亲)去捉蟹,他们沿着“小碑根儿”向东顺着下滩路去东江。所谓东江就是长年有海水漫过的地方,江中有石桥通往董家滩,石桥附近就是他们挖蟹的地方。那里露出水面的潮湿泥沙上有许多小孔,小铲子顺着小孔挖下去,一只蟹子就出来了。那蟹子挥舞着红艳的大钳,让父亲欣喜不已,他小心地捏住蟹钳把它装到小罐里。青色的泥罐上端附有两只小耳朵,绳子穿过小耳朵正好提在手里。蟹子在罐里拥挤着爬上爬下,很快就满了小罐。有时候也会踩蟹,那要到浅水里去,脚踩到水里脚底发硬,就知道蟹子要现身了,伸手掏出来,硕大一只,那份喜悦自不必言说。

1958年以后,“小碑根儿”就再也没有海水涨过来了。那年冬天,我的祖辈们用自己的双手和肩膀,硬是在万平口筑起了一道大坝,挡住了大潮。那道大坝2010年被重修,就是现在的彩虹桥,如今已成了万平口一道美丽的景观。

1958年以后的“小碑根儿”成为了一块普通的土地,再没有了潮来潮往的惊险。“小碑根儿”以东则成了一片湿地,那片湿地现在还保留着一小部分,在水上公园环湖路的北侧。我小的时候,那湿地是一大片芦苇荡,其中也有成片香蒲,我们叫它蒲子。

在我看来,芦苇荡是一片神秘的所在。远远看过去,密不透风的芦苇深处幽暗幽暗的,各种奇异的声音从里边传来。野鸭,戴胜,叮当,布谷,白鹭……那是一个怎样神奇的世界呢。秋天,白色的苇花如片片轻云浮在大地,赭红的蒲棒高高地挺在空中,与碧水蓝天交相辉映,留在少年的记忆里。

还有南飞的大雁。“小碑根儿”是大雁南飞途中的栖息地。一队队雁阵渐飞渐近,最终降落到这片温和的土地,觅食,休整,然后再飞上蓝天,一路向南。那大雁落地后彻底放飞了自我,咕咕噜噜地用它们自己才懂的语言兴奋地交流,好一派热闹景象。用母亲的话说,那大雁盖严了地啊。大雁过后,人们捡拾雁粪回去生火,日子平淡而平和,那一阵喧闹也随即消失在火光里。“小碑根儿”复归平静。

据说,更早的“小碑根儿”是很深的海域,因为丘陵西高东低地势倾斜,上游的泥土不断沉积下来,“小碑根儿”逐渐为泥沙所侵,渐渐才可以种上粮食的。父亲去捉蟹时那石桥下的水已很浅了,先前那里是可以过船的。

本地流传着这样一个和“小碑根儿”有关的故事。清代晋商巨富亢百万(嗣鼎)的儿子擅杀婢女,无人敢接此案,雍正皇上派御史秦国龙去山西断案,亢百万百般求情,说如果秦御史留下他儿子,他会把三船生金送到日照,从万平口一直到戏台西,然后一步一金砖铺到冯家沟。冯家沟即秦御史老家。秦国龙不为所动,终将罪犯绳之以法,雍正赞其为“大清第一清官"。现在有人把这个故事拍成了电影。这里提到的戏台西,即“小碑根儿”的北邻。由此可知,船是可以一直驶到“小碑根儿”的,雍正时期“小碑根儿”的海水还很深。

“小碑根儿”北紧贴着一条东西向小河,河北岸就是戏台西。我小的时候常去小河边玩耍,那时水流细小而清澈,河滩上满是洁白的沙子。旱季小心地走过河滩可以不湿鞋子。河岸好多平柳树灌木丛,野玫瑰到处都是。上到北岸就是戏台西,既叫戏台西自然就有戏台,据说那里曾有一个高高的土台就是戏台的。既有戏台西,就有戏台东,戏台东是滩地,属另一个村庄。

照理说,戏台一般应该建在热闹处,为什么这个反在人少居住的水边呢?原来这个戏台有其独特的作用,那就是祈神求雨。遇到干旱,人们就在戏台唱戏,传说连唱三天后,就会有雨了。人们把戏台搭到水边,是要唱戏给水神听的。传说人们唱戏的时候,大鱼就趴在水边倾听。那大鱼从戏里听到了人们的虔诚,越来越感动,就会下起雨来。那大鱼就是人们心中的水神吧,人们笃信自己的歌唱会让神听得到。

也许世间万物只有这样相敬相惜,才会生生不息吧。

我的先人们在这里表达着对自然的敬畏,他们虔诚地对待生活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在这个戏台上,人们把自己的忧愁唱给神灵,请求神灵护佑。想着他们诚挚的灵魂,我忽然感觉到了时空的苍茫。他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在戏台上唱过祈祷的歌,在“小碑根儿”踩下了坚实的脚印。戏台西就在现在游泳馆的北侧。浩渺的公园湖水掩不住曾经的热烈,那曾是多么清晰的春夏秋冬啊。?

大约从2006年始,“小碑根儿”连同周围的大片土地被辟成了水上公园,“小碑根儿”又一次隐在了海水当中,它又承载起了无数船只。不过,这一次是因为城市规划。这里是日照的旅游胜地,也是“亚洲第一,世界领先"的水上运动训练基地。这里已不是“小碑根儿”了,日照人将浓浓的一个“水”字大大地写上了这片土地,并且还要继续下上功夫。

“小碑根儿”,我的先人们给它起的朴素名字,我要郑重地记录下来。它曾经如此鲜活地存在着,目视来来往往的一切。

沧海桑田,“小碑根儿”不就是这个词语最直接的解读吗?大海变成了桑田,桑田又变回了大海。

“小碑根儿”,我故乡的哲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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