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 今日国内> 正文

在云上摇滚的女孩

济南时报 2020-08-16 13:46 大字

12岁的乐队主唱站在舞台中央,声音清亮,这首《为你唱首歌》已排练过无数次。不同的是,歌的原唱痛仰乐队也站在了这五个穿着校服的乐队成员之中,鼓手坐在打架子鼓的女孩旁边打着手鼓,把主角让给女孩们。46岁穿着牛仔衬衫的主唱高虎跨着马步压低身体,正好与女孩们一样高。这个山村小学里的女孩乐队迎来一支真正的摇滚乐队。

每一个天使,都热爱美丽

这里是贵州省海拔最高的小学,海嘎小学,也被称作“云上学校”。

6月,痛仰乐队看到一支快手视频,女孩们在简易的教室里演唱、打鼓、弹吉他和贝斯。主唱高虎被女孩们干净的眼神、羞涩的微笑打动,他们转发了视频:“希望有机会也能为你们唱首歌”。

7月底,乐队来到女孩身边。道路曲折,车子在山路上前行,一路导航声不断,提醒前面急转弯,窗外是绵延的山脉,点缀着几户房子。三三两两的小孩背着背篓下山,要走上两三个小时。

2018年,海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的学生就都有机会在午休时候来到排练室,接触到吉他、贝斯、架子鼓、手鼓……自由挑选自己感兴趣的乐器学习。在2018年和2019年的9月,海嘎小学分别组建了遇乐队和未知少年乐队,成员都是5个女孩。

舞台下,顾亚持着手机直播。他是海嘎小学的一名教师,33岁,是他组建了这两支女孩们的乐队,并将视频发布在网上,得到关注。此刻,在他的镜头里,痛仰乐队和女孩们一起演奏,快手上,越来越多的观众加入了直播间,一共有数十万人在远方观看表演,有人写下评价:热泪盈眶,他们热爱音乐,并高于音乐。

在镜头之外,女孩们的家长没有到场。他们多远行打工,在城市里当建筑工人、服务员,或住在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之外,有农活要做,有牛要喂。

但音乐声吸引了附近的孩童和村民们。4岁的男孩站在门边,痴痴看着舞台,嘴巴跟着动,奶奶问他:好听不好听?他回过神,蹦起来回答:好听!放牛回来的农妇听到歌声,握着下山路上采的蒲公英叶,径直走来了学校。进了排练室,她发现自己的三个孙女、一个孙子已经站在台下,举着他们的小手挥舞。

“每一个天使,都热爱美丽”,主唱高虎靠近主唱兴雨,在她的耳边,两人一起合唱了这句歌词。

“我的天赋被发现了”

遇乐队的主唱兴丽和未知少年的主唱兴雨是亲姐妹。

姐姐兴丽记得,加入乐队之前,自己只是班级表演里听歌的那一个,从未想过能站上舞台。那时候顾老师带着孩子们去试音,是她被选中了,“我的天赋被发现了”。刚开始练歌,顾老师让她张嘴都费了劲,她害怕自己被听到。顾老师把她带到钢琴边,一边弹奏,一边教她唱歌,她渐渐开了口。等上了舞台,她四肢僵硬,肩膀耸得老高。妹妹也是,边唱边往后挪,差点绊到吉他线。

校长郑龙2002年来海嘎小学时,学校里只有1位老师,教8个学生。2014年,郑龙兼任山腰处一所小学的校长。那一年,背着吉他的顾亚来学校报道。12年前,郑龙也是背着一把吉他来到海嘎,两个热爱音乐的人碰在一起。他们申请经费,买了贝斯、架子鼓,顾亚的朋友送来几把吉他,教孩子们乐器。

两人熟悉之后,郑龙告诉顾亚,他的心在山上的那所小学。那里留不住老师,学生流失严重,他的愿望,是把它办成一所完小(一到六年级都有的小学)。他问顾亚,愿不愿意一起去?顾亚去过几次海嘎,知道那里更需要老师,他同意了。

到海嘎小学的第一年,他们忙着现实问题,挨家挨户去劝说家长把孩子送来学校。把日常理顺之后,才有音乐。郑龙和顾亚发现,和山腰的学生相比,这里的小孩离乡镇更远,更少接触外界的机会,也更内向。但顾亚练琴时,窗户上总是趴着几个小脑袋好奇地望。孩子们见到了吉他,也和幼时的顾亚一样的反应,冲着吉他喊琵琶。

郑校长记得,兴雨转学来到海嘎小学时,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整天。如今她站在舞台中央,担任乐队主唱,排练多了,她也不再一步步往后退,身体定住,用脚轻轻打着节拍。下了台,她和成员们成了朋友,也会在私底下跟记者开玩笑:我喜欢王源!高虎对我来说太老啦!

姐姐兴丽问高虎,为什么乐队叫作痛仰。高虎说,“音乐让我找到一种方向,就像船在海里行驶前方的灯塔”,他说了好多自己的故事,那段不如意的年轻岁月,音乐是一种美好追求。姐妹俩背着手,专心地听着,点点头。

不只是音乐,更是生活

女孩们在音乐里绽放。但谈起女孩们这些年的变化,顾亚知道,“如果要说全是音乐带来的,我自己都不这么认为”。

在音乐之外,顾亚和郑龙更是进入女孩们的生活,给了更多现实的关照。“家访”是海嘎小学的一个规矩。有时候郑龙和顾亚会放“假信号弹”,提前说要去家访,放学铃一打,孩子们一个都不见了,慌着回家打扫卫生,他们也就不去了。更多时候,是真正的家访,一时兴起,两人就出发,一路走过去,遇到学生家里就进去。

那天他们步行一个多小时到主唱姐妹兴丽和兴雨家里。打开门,地板上堆满零食袋,火炉上放着的装面的碗,边角已经发霉。姐妹俩垂立在两侧,低着头不敢说话。顾亚生气,让她们坐着,他来洗碗、扫地,姐妹们赶紧抢过来扫把,“我们来,我们来”。她们的母亲多年前改嫁,没了消息,父亲外出打工,女孩们和弟弟需要自己照顾自己,这对他们来说并不容易。

姐姐兴丽记得,还有一次顾老师来家访,父亲正好在家,顾老师坐在家里门口的台阶上弹吉他,她就在旁边轻轻唱。和父亲平时的交流很少,但那一刻,她能感受到父亲的开心,父亲也有一个好歌嗓,她想,姐妹俩一定是遗传了父亲。

顾亚总是跟孩子们谈梦想,第一次说起这两个字,孩子们呆住,都不明白。他分享自己的经历,曾经也是在严冬只有一双塑料雨靴穿的孩子,曾经也没有想过会走出大山。他鼓励孩子们:翻过这座山,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天空。把锄头放下,不要再跟父母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或去城市工地搬水泥。孩子们渐渐听懂了。教室墙上的一块小小心愿墙上,便利贴写着孩子们的心愿,出现最多的便是:我希望我以后能走出这座大山。

“那个时间是你们的,你们是最厉害的”“连蜘蛛都是来看你们的”,排练时,顾亚一遍遍地鼓励舞台上的女孩们。这是一个慢慢放开自己的、变得更轻松的过程,或许也有机会去证明自己是有才能的、是重要的,学习音乐从不只是学习音乐,也是一种认知和态度。

一切都是未知的

以往的音乐课上,顾亚会在黑板上画吉他、调音器,一边教孩子们乐理知识,认识品牌、型号,一边也标上价格,从几百元到几万元,他想要提醒孩子们,不要忘了目前该做的事情,依旧是好好念书。教女孩们音乐是希望她们有一个自己的爱好和特长,但现在,顾亚开始担心女孩们一味想去弹琴、打鼓,影响学习。

7月底,主唱兴丽翻了翻二姐报考大学的志愿书,把音乐有关的专业都翻遍了。隔天她跟我们说,音乐学院最便宜一年要7500元,还有12000元、15000元……吉他手龙梦和兴丽是好朋友,她在旁边静静听着价格,她也是在视频里说要做老师的,“做音乐有点太离谱了,所以就说想当老师”。

兴丽反驳道:“音乐家才离谱,做音乐不离谱。”

“但学费都很贵啊。”

兴丽点头了,“学费真的太贵了,昨天我看都不敢看了”。

18年前初中毕业,顾亚也是抱着这样一本志愿书,选了一个离家最近的音乐专业,满心期望可以去学吉他。那是一所师范学校,他逃学,组乐队,住地下室,险些被开除,那时候他也以为自己可以做音乐。延期一年毕业后,他继续玩乐队,接超市、理发店开业的商演,从未真正在生活里安定下来。

过几年,终于,他的乐队在专业的音乐节表演,他看到了乐队的希望,想去北京看看。那一年,顾亚先选择现实,他参加了特岗老师的报考,成为一名小学老师。

就算女孩们克服万难去学音乐,成为专业音乐人的道路也注定坎坷不平。

上了一年初中的遇乐队住在同一个宿舍里,没有乐器的她们,每天晚上就在宿舍唱排练过的《童年》《歌声与微笑》……“乱唱乱吼的,像疯子一样”,她们大笑着说。

未知少年这个乐队名字是鼓手玉梅提出的,顾亚说,每个乐队名字都应该有含义。5个女孩们围在一起想,你一句我一句,直到有人说道:“因为我们不知道以后能走多远,一切都是未知的”。(据人物微信公众号)

新闻推荐

秋季学期将到来,疫情防控怎么做? 访教育部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负责人

2020年秋季学期即将到来。在疫情防控常态化条件下,各校开学前应作什么准备?师生返校有什么要求?开学后如何管理?教育部应对新...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