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而奢华的心意
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一位动画大师,也要好好对待主人公吃的每一餐。在每一帧画面都可以被拆解来分析的宫崎骏电影中,食物也是不可忽略的匠心所在。一碗汤面、一块西伯利亚蛋糕,甚至一只玉米的画稿,都用心去设计、不厌其烦去修改,它们不只是食物,而是完整作品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是主人公从梦中醒来后感受到的真实的人间热气,是艰难年月里偶尔品尝的甜蜜,是最朴素又奢华的心意,是生命足迹的印证,也是岁月的奖励。
口感记忆欠缺的城市是不完美的,没有味觉亮点的剧作似乎也差强人意。
世界那么大,而满面风尘的人只需要一张小小的餐桌来放松紧绷的身心。来到餐桌前的每个人都带着不一样的前尘往事,却能品味同样丰富的酸甜苦辣。
夏天总是猝不及防地来到,又匆匆忙忙落幕。《隐秘的角落》刮起的旋风显然还有持续效应。除了带“火”数位实力派演员,作为外景地的南方海滨城市湛江,也因为湛蓝的天空和怀旧的气息惹人向往,当然,美食也是其中的重要因素。
剧中仿佛轻描淡写的却让人过目难忘的那些“老广的味道”,诱人之余,也是推动剧情的道具。
朝阳的妈妈手艺好,每次在单位值班,她都会提前蒸好鲜虾烧麦,留给朝阳作为一天的伙食。而那天晚上的烧麦,朝阳用来招待了严良和普普。
严良和老陈在已成为地标的路边摊见面,老陈执意让严良将粉面吃完再走,是他作为长辈的朴素善意。
朱朝阳和爸爸游泳后,坐在露天座位,一人一碗糖水,晶莹剔透,如同他们刚刚触及的父子之情,而当朱朝阳发现了爸爸的皮包里暗藏玄机后,碗边落下了一只苍蝇,是残酷的寓意。
意犹未尽的人们或许会由此联想开来,南方以南,是生蚝的主场。闻名天下的广东湛江烤生蚝,活蚝开壳后稍加清洗,直接置于炭火上烧烤,以蚝肉中蕴含的水分为汁,其味鲜美。
其实每一种烧烤,都不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本质。但当它们在漫长岁月中突破了简单果腹的天然使命,三观一致便成了更加可靠的情感纽带。
生蚝或是牛肉羊肉,于狭路相逢的人们堪称珍馐,而对当地人则是一份天长地久的厮守。比味觉的新奇更重要的是阖家团圆、庆贺丰收与老友相聚的意味。
实在是名声在外,不要说生蚝,连香芋椰奶西米露和老火慢熬的粥,都是视频号中极易登上“热门”板块的内容。是它们,陪伴当地人度过了那些炎热潮湿的漫漫长夜。
来自天南海北的旅人往往也有属于自己的独家记忆。地道的岭南糖水店,都是窄桌、小碗,身材并不高大的老板和店员,和一流的好味道。一碗陈皮莲子绿豆沙,足以验证手艺和实力。通常不会失望。再搭配几枝黄皮去去暑气,月夜顿时清凉,周身轻盈圆满,又感受到这方土地中存留着某些根深蒂固的力道,如老火粥一样和古灶里的窑火一样绵延不绝。
食物是情感的纽带,也是一个人的生活态度。一人食,有足够的包容度来创意新鲜的食物。从《孤独的美食家》到《小森林》,当下的许多美食剧本,是为“一个人吃饭”量身定制。
自力更生的女孩在创意构思食物的路上乐此不疲。
大米加10倍水熬成粥,加入酒曲搅拌均匀,放置一夜,会变成甜甜的米酒。
落在门前的榛果,烤一下放入搅拌机打成浆,倒入锅中开小火,加入可可粉、砂糖和少量油,搅拌至颜色发亮,便要成为最能为“小森林”代言的榛果酱。
栗子剥皮之后,放入水中,加入小苏打,过夜,第二天小火煮半小时,换水再煮半小时,反复煮到汁水呈酒红色,挑去栗子的筋络,加入砂糖慢慢煮,这一道糖水栗子是用时间雕刻出来的。
把核桃果埋在地里,等表皮腐烂至黑,放进桶中洗干净,晒干,用煎锅干煎,包在布中,用榔头敲碎剥出果肉。用蒜臼捣成糊状,混入淘好的米中,加入酒、酱油调味,焖煮,核桃饭的香味似乎能闻到。
还有人人都爱的番薯干。锅中水烧开,番薯蒸熟,去皮,切成长片,用稻草串起来晒干,在火上烤一下,便大功告成了。
就像一部妥妥的家常食谱真人秀,初看时,其间插播的感情线似乎可有可无,为了重温那些令人垂涎的美味而一再温习,才发觉味浓情更长,那些藏在食物中的时间与情感,便如严冬时小森的温暖时光,柔软而刚毅。
当都市的声色犬马退却,人也不再被钝感所困,开始领悟也运用起食物与情感的天然联系。
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一位动画大师,也要好好对待主人公吃的每一餐。在每一帧画面都可以被拆解来分析的宫崎骏电影中,食物也是不可忽略的匠心所在。一碗汤面、一块西伯利亚蛋糕,甚至一只玉米的画稿,都用心去设计、不厌其烦去修改,它们不只是食物,而是完整作品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是主人公从梦中醒来后感受到的真实的人间热气,是艰难年月里偶尔品尝的甜蜜,是最朴素又奢华的心意,是生命足迹的印证,也是来自岁月的奖励。
□刘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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