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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看云起时

大众日报 2020-08-01 23:41 大字

□ 刘 君

夏日黄昏时的光线,比其他任何时候,更能让我感受到千佛山上那尊弥勒佛脸上笑意的温暖。世事纷纭,可以这样一无旁顾,只有微笑,关照四方,沉默无语,目光所及,深深敬礼。

临山,临窗,临帖。

恍然间似曾相识的场景,千年前,王羲之在脆弱的纸绢上给朋友写信,寥寥数语。而此刻的我,一笔一画描摹,横似乎还是原来的横,竖也似乎还是原来的竖,但中间已隔着时间苍凉,字再也不可能是原来的字。

信中,他最常重复“奈何”二字,虽有千变万化,但临得多了,常常走神,字成了符号,或者声音,那种在空旷的山里大喊的声音,孤独的伤痛的。

王羲之之“奈何”,是无助无力,是看到的,听到的,他无法承担,只能一遍遍重复奈何,奈何。

我之奈何,是惊叹书写的优雅,背后却是斑斑血泪,《姨母帖》报告姨母的死亡,《丧乱帖》讲故乡祖坟被荼毒,他的书信里不断地讲述着战乱中亲人的流亡离散。

在宣纸上,墨色洇开,同样笔力婉转,心境云泥有别。

整理书时,看到天天六年级时手工制作的一本《诗集》,里面全是古诗词,设计可谓用心,每一页排版都不同,字体也不一样,有前言,有目录,插图最有趣,全是《数码宝贝》里的卡通人物,和古诗词配在一起,违和但可爱。

他当时学校里有古诗词考级,每背多少首就过一级,一共有10级。他很抗拒,因为许多诗的内容不懂,死记硬背到崩溃,而且还被我不知哪里听来的奇怪理论逼迫,什么13岁之前一定要打一点古文的底子。中文系毕业的爸爸看他可怜,把诗一首首解释给他听,陪他一起背诵,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而他那张苦巴巴的脸,哭唧唧的声调,至今难忘啊。

提起这事,已出国六年的他,还不忘投诉我,说那些诗词早忘了,只记得当时的痛苦,像在接受惩罚。

他哪里知道,他背的那些诗,有一些才是被惩罚的结果。比如苏轼,总是在惩罚中写诗,越惩罚,诗越好。流放途中,诗是他的救赎。

被贬黄州,他写“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贬到惠州,他写“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一路贬到了天涯海角的海南,别人都觉得民风不开,苦不堪言,而他却写“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

这种风花雪月时时好,他乡无处不故乡的劲头,太值得我们学习。

其实我还记得,当天天大声背诵,“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那一刻,有种说不清的东西在心里悄悄泛起。那一刻,天山明月,长风万里,他的吐字发音中,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是辽阔大气,什么是澄澈光明。

仍有朋友,现在每天发一首诗给我,而且是七言绝句,“淡淡草花三两丛,晓风缕缕透襟胸”,“蓝天飞鸽游思远,谁聆凤鸣谁舞龙”,“喧喧何日方心远,不思不想惟简行”。生活里难免沉重单调,有诗,就有了翅膀,可以让生命飞翔起来。

更神奇的是,在书法的临摹和诗词的吟诵中,时间真的可以慢下来,这算不算“放大局部和细节”,去实现作家张炜所说,“如果让自己停下来,‘前方’会像我们一样伫立;我们向前,它也向前;当我们回视‘后方’,发现它也会停下来。也就在这个时刻、这样的间隙,旅人才获得短暂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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