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的丑男贺铸
□新时报记者 徐敏
北宋词人贺铸(1052~1125),因“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的佳句而被称之为“贺梅子”。虽然得此温婉清新的别称,实际上贺铸的面貌却是非常丑陋的。陆游曾说他:“状貌奇丑,色青黑而有英气。”《宋史》的记载则是:“身高七尺,面色铁青,眉目耸拔,其貌不扬。”贺铸还有个绰号叫“贺鬼头”,可见他脸色泛着青黑,五官不端庄,身材还是个大个子,说得夸张些确实有点像鬼。在相貌丑陋又有才华的文人中,贺铸可以和左思、温庭筠并称了。
贺铸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是宋孝惠皇后的族孙。但到了贺铸这一代,家族失势,他的祖父和父亲仅官居八品,他一生也仅当过职位卑微的官职,这在宋代文坛上非常少见。从现存贺铸286首词作的《东山词》来看,涉及到女性情感的词作占了近一半的比例。在这些词中,贺铸写他与歌妓的感情,写相濡以沫的夫妻之爱,也写征人思妇、闺情怨妇诗,文笔跌宕在女性的容色与艳情之中,无不透露着一名丑男的多情和温柔。
《东山词》中纯写狎妓的艳情词有近百首。两宋市井歌妓文化非常盛行,宋代重要的商业都市中妓馆林立,歌妓云集,她们聪慧美丽,能歌善舞,狎客流连于青楼之间是常有的事情,长期仕途不得志而生活在官场底层的贺铸,很长一段时间就过着这样的生活。他的艳情词倚红偎翠,笔调艳丽,深得“花间”之妍丽的风貌。他写女子温软的居住环境,写女子的蛾眉蝉鬓、雪肤纤腰等容色服饰,如“雪肌英粉腻,更生香。”“逢迎一笑金难买。小樱唇,浅蛾黛。”“南国佳人推阿秀,歌醉几相逢。”这些词大多是贺铸对烟花女子的客观描述,并无多少主观的感情投入,也没有意蕴悠远的境界。王国维对贺铸的这类词颇有微词:“北宋名家以方回(贺铸字)为最次。其词如历下、新城之诗,非不华赡,惜少真味。”在王国维看来,贺铸的词多绮字丽语,与其“境界说”的审美取向相差甚远。
客观来说,王国维的评价是有偏颇之处的。贺铸这类词数量固然不少,但并非贺铸词作艺术的典型代表,他还能书写儿女私情外更广泛的人间情感。他的“言情”不囿于男女私情,不限于追求轻俗的感官享受,因而具有不同于花间词的更高的格调,其中蕴含的感情多半是真诚的。比如在宋词中少见的闺怨词,拟女子的口气作词,将女子的感情拿捏得细腻而又准确。如一首《愁风月》:“风清月正圆,信是佳时节。不会长年来,处处愁风月。心将熏麝焦,吟伴寒虫切。欲遽就床眠,解带翻成结。”写出了意中人没有来相会的女子的烦躁和缱绻。
贺铸艺术成就最高的词作之一是写纪念亡妻赵氏的《半死桐》:“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垄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贺铸和赵氏结婚后一度分居两地,但是感情甚笃。赵氏去世时候贺铸写下了这首情真意切的悼亡词,把自己比喻成半死的梧桐和失伴的鸳鸯。末句“谁复挑灯夜补衣”用字质朴简单,却将一个贤惠的妻子形象描摹而出,词中的他也成了一个深情念旧人的男子。贺铸的这首悼亡词可以与苏轼悼念妻子的名篇《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相媲美,深沉真挚,令人动容。
贺铸在回忆亡妻时确实是专情的,然而纵观他的一生,他又是多情的。从他的词作中可以看出,在他一生的辗转生涯中与数名红颜知己相知相交,写下的词作也不乏情深意重。妻子赵氏去世时,贺铸流连于苏州,他一边写下《半死桐》《秋风叹》等词悼念亡妻,一边又眷恋上了一名吴女,陷入与她的情感纠葛之中,写下了几首爱情词,如《清平乐》(厌厌别酒)、《西江月》(携手看花深径),词中确实也有真性情的流露。贺铸一生为了生计辗转奔波,认识多名红尘女子是常理之事,然而他也有过时间虽然不长却相濡以沫的婚姻生活。“专情”和“多情”的矛盾集中在词人身上,不过在那个时代背景下,也不必对词人的行为有太多的苛责。
贺铸本来就是一个矛盾的人格。丑陋粗犷的“鬼头”下,除了万丈豪情外,也藏着“梅子”般清新婉丽的内心,还有着梅雨一样朦胧的极致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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