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如人生 □刘干
老友从苏州来,赠我两罐碧螺春和一只带盖的玻璃杯,并教我如何品茶赏茶养杯。老友说,用玻璃杯的好处,在于不改变茶的质量,又不失为品茶赏茶之便利。
经老友开蒙,从此我泡茶,不用磁化杯,不用铝合金杯,更不用陶瓷杯,仅用透明的玻璃杯。
品茶赏茶,得从泡茶开始。一壶滚烫的开水,一只玻璃杯,一撮茶,往杯中一放,将开水冲入,叶在杯中翻了个跟斗,从半卷的深褐色的梦中渐渐醒来。一会儿工夫,水变绿,由浅入深,轻晃一下,绿波含送。那是一种极清纯浓郁的绿韵,恐怕再高明的画家,也难以调和这天赐的色调。
购茶时看不明白的叶片大小、肥瘦、枯荣,制作的火候、老嫩、焦鲜,冲泡时,透过玻璃杯一览无余。
给茶续水的次数和色泽的浓淡,因采摘季节早晚不同而异。明前茶三道水,绿意渐去；雨后茶经过雨水洗礼,则要持久得多。故我以为,茶还是等“成熟”了再采摘、享用为佳,既不损它的筋脉,也不毁它的娇容,嫩茶虽色泽绿纯,但不经泡,寿命短；而“成熟”的茶经泡,虽色泽稍微浑黄,但喝起来滋味浓烈、厚实,回甘生津。
透过玻璃杯,绿茶比红茶、黑茶耐看,养眼,清心。不过观茶清不清心,靠的是饮茶人的心情。林清玄曾说过:“人生需要准备的,不是昂贵的茶,而是喝茶的心情。”
的确,茶是有灵性的。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就会得到怎样的滋味。俗世的喧嚷,在斟酌之间就温润起来。此时若适时呷口热茶下肚,那种汤清澈碧,绿嫩娇柔,让你暖意在肺腑间沁散,精神逆着热流上扬,心与草木一样,就清静了。
茶的本性是吸纳无尘之水,从沸腾到温和,从喧嚣到平静,这恰如品茶者的人生。青年时,像刚冲的茶,翻腾跳跃,横冲直撞,梦想因为过度浓烈而显得有些虚空；中年时,如泡好的茶,几番挣扎,几度沉浮,撇掉了莽撞,留下了踏实。老年时,似经过多次续水、喝透喝淡的茶,安稳和煦,无波无澜。尘埃落定之后,一颗心守住了杯盏之地,无念无争,人就在简单中活得自在、逍遥。
当我目睹一杯茶的冲泡过程,像风干的过往,有一番熨帖的暖意。在袅袅的茶香中,品来品去,最终发现其实品赏的不是茶,而是自己的无尘年华。此中奥妙,唯识茶者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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