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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捞面条

烟台日报 2020-07-09 23:33 大字

东东

到洛阳出差一周了。

下午忙完,我便决定回趟老家。夕阳余光游走在城市楼房的轮廓中,但大街上车来人往。我不喜欢城里的热闹,会吓跑夕阳,家里这时候,风是轻的,田野是静的,夕阳是害羞的。

大巴车只到镇上,离老家还有十里路。一下车就听到有人喊我,是父亲。父亲一手接过我的行李,一手拿着手机说话:“接到了,接到了,我们就回来。”说罢,把电话递给我。电话里,母亲问我晚饭想吃什么,我说:“妈,我想吃你擀的捞面条。”

门前小土坡在夜色下显得有些陌生而拘谨,似乎把我当成远方客人。得知我要回来,母亲正朝着门口快步走来,我一进门,她就打量着我,一直笑,拉我进屋。

“快坐下,坐车很难受吧?”母亲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般兴奋,我便坐在沙发上。

“去洗洗手吧,一路上出汗多。”她说。我刚要起身,母亲又赶忙示意我别动,对我说:“我给你端来,你别起来。”不等我回话,转身就到院子里了。

母亲端来水,递给我毛巾,转身又小跑着到厨房去了。我知道母亲在给我做捞面。记得初中时一天上午放学,由于母亲忙农活做饭晚了,我一生气准备不吃饭就上学去,母亲也是这样让我坐着,转身小跑到厨房为我做捞面。

吃了无数次母亲做的捞面,但从没认真看过她擀面条的样子。想到这里,我轻轻来到院子里。厨房门开着,我站在离厨房几米远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母亲。

厨房里装的白炽灯,夜色包围,加上腾空的水蒸汽,白炽灯散发的昏黄光线显得有点力不从心。母亲就在灯下用擀面杖擀面。擀面杖很粗大,她似乎要用很大的力气。面团在前后滚动的擀面杖下由崎岖粗糙慢慢变得平整,终于像一张纸一样平铺在案板上,就像从小到大我走过的路,多少荆棘坑洼,都被母亲用双手铺平。

我想母亲以前肯定也是这样擀面条,唯一变化的是她的双手,曾经也是白嫩光滑,如今粗糙,布满老茧。母亲突然抬头看到我了,急忙出来,问我是不是饿得受不住了。

我慌忙之间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只对她摇摇头,不再看她,一个人回到屋里,坐下等着。

不一会儿,母亲就端着一大碗捞面走进来。我起身要去接,她大叫:“你别动,碗很烫。”我便又坐下来。她把碗放在我面前,递给我筷子,催着我赶紧吃。

母亲总是这样,吃饭时总要催促我趁热吃。以前听到她催,我心里总是一阵怨气,偏慢吞吞、不紧不慢,任由她唠叨。今日我却拿起筷子,夹起面条送到嘴里。

“别那么大口,小心烫着。”

我点点头。

“对对,放点醋,这样好吃,我去拿。”

她转身去厨房拿来醋,往我碗里倒。

“怎么样?淡不淡?再放点盐?”

我摇摇头。

“吃肉啊,那是我专门放面里的,快吃!”

我夹起一块肉吃在嘴里,她这才算满意,站在一边看我吃。我没有劝母亲去吃饭,因为我知道,我没吃完,她不肯去。

一碗面吃完,汗水顺着脸颊淌下。这捞面味道,一半在嘴里,香而纯,另一半在心里,有点酸楚。一小滴液体流进嘴里,涩涩的、咸咸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我眼角渗出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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