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孝传家远

烟台日报 2020-07-09 23:47 大字

□姜远娜

夫“孝”，德之本也；人之行，莫大于孝；读尽天下书，无非一孝字。这些，都取自于中国古代儒家的理论著作《孝经》。《孝经》以孝为中心，集中阐述了儒家的理论思想，是儒家十三经之首，国君可以用孝治理国家，臣民能够用孝立身理家。我的祖辈父辈对这个没有深究，却晓得“孝”的汉字构成，上为老，下为子，意思是子能顺其亲并能顺其意，懂得百善孝为先的道理，并能身体力行，付诸于日常生活中。于是，不管是闺女找婆家，还是儿子娶媳妇，父母总会说，好好打听打听对方家里的老辈小辈，家风门风好的人家，人品自然差不了。

大爷爷过世早，大奶奶拉扯一儿俩女过日子。那年月，缺衣少粮，真叫一个“苦”。爷爷奶奶一家没少帮衬大奶奶一家。今天送点棒米，明天送点地瓜，后天帮干点农活，直到堂兄妹长大成人，又相继成了家。记得堂叔盖新房那年，为了省点工钱，爷爷和父亲兄弟四个，黑白帮着和水泥、打小工，母亲和婶子们则帮忙烧火做饭。坐在地下马扎上的大奶奶，已不能做营生了。她眼馋，伸手去捏盘子里的肉，被回屋喝水的父亲开门碰见了，大奶奶吓了一跳，赶紧缩回了手。父亲看了这一幕，酸了心肠，在墙角抹起了眼泪。吃饭的时候，他把碗里的肉都夹给大奶奶吃了。从此，逢年过节改善生活的时候，父亲宁可自己不吃，也得给大奶奶送点鱼肉去，直到老人离世。

母亲读书不多，却通情达理，为人处世、言谈举止，让人熨帖。最让人信服的还是母亲的拳拳孝心。记不得哪年年底，爸领回家八十四块二，妈给爷爷奶奶送去六十块钱，说还有没结婚的小叔子小姑子，二老更需要钱，全然不记得跟父亲拉扯六个娃，支门过日子所受过的凄苦。前几年，妈妈也是年事已高，老眼昏花，每次给奶奶洗完澡，还摸索着给奶奶剪去厚硬的指甲；赶上奶奶便秘，爸妈就用手往外抠大便，以致于叔婶和小姑也经常念起“老嫂比母”的恩情，争相孝敬老人，一度成为佳话。

大嫂嫁过来二十多年了，她清楚地记得，八十多岁的奶奶过生日那天喝了点酒水，患了老年痴呆症的她又尿湿了裤子，父亲一边给奶奶换裤子，一边说，只要奶奶高兴，咱辛苦点没啥，我们老了，不见得赶得上奶奶呢。奶奶得病后，生活难以自理，父亲招呼兄弟妯娌几个一起开了家庭会议，商定好一家一个月，四家轮换照顾。父亲60岁那年患了绝症，爷爷奶奶轮到我们家照顾的时候，叔婶都抢过去，让母亲专心照顾父亲。父亲不肯，还把平时一个月一轮换照顾老人的章程，改成了一个周一轮换。他自知陪伴二老的时日不多，但凡能动弹，他就常陪老人在院子里或炕沿上坐坐，哪怕什么也不说。园里种的大面瓜，软糯香甜，孩子们一个都没看见，都被父亲送给了奶奶；孩子们买回来的鱼，总让母亲赶紧做好，趁着热乎给爷爷奶奶送过去。

大哥说，当年在镇政府工作时，最骄傲的一件事，就是同时给母亲和已经出嫁的大姐颁发“孝心好媳妇”奖状。父母善待老人，言传身教，儿女们也如此效仿。三个姐姐嫁到婆家后，都视公婆如亲爹娘，相夫教子，持家有方，乡亲们都夸爹妈指教得好。其实，父母最担心我这个家里娇生惯养的“小老生”做不了好媳妇。我和爱人成亲后，爱人戍边在外，婆婆过世早，公公跟我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每次回娘家，母亲总要叮咛我：“你公公一辈子不容易，人老来老去，都指望跟儿女享点福，咱可别慢待老人啊，伤天理。”那时，尚健在的爷爷也念叨：“多双筷子多个碗，老人不图吃好穿好，能给口好气就行了，可不能让人戳咱脊梁骨啊。”我听了自是笑而不语，“母慈儿孝敬”，“爱屋及乌”且不说，咱们家世代相传的“上敬老父母，下怜小儿女”的家风总会一脉相承。

“自古忠孝两难全”，倒是爱人心有愧疚，在公公生病住院时，不能陪伴膝下。只是，爱人穿上那身绿军装意味着什么，我懂，公公也懂。记得公公弥留之际，大姑姐教毕业班，又赶上年底期末考试，忙得一个顶俩；二哥二嫂养土棚鸡，也实在是脱不开身，我只能硬着头皮，向单位请了一个多月假，照顾公公。喂水喂饭，洗刷尿布，听公公倒磨来倒磨去成了日常。

最终，公公没有吃上过年的饺子，带着对生的无限渴望和眷恋，腊月二十那天走了。我与公公朝夕相处了八年，给他养了老送了终，也结束了八年的翁媳缘分，我也获得了个孝顺的好口碑。我知道，我没让父母和爷爷失望。

母亲在给我伺候“月子”期间，父亲身体已有不适，后来确诊结肠癌。在手术住院期间，我们兄妹几个也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都尽到了为人儿女的本分。父亲最终没有留下一句话，倒是母亲跟他说：“知足了孩他爸，好男不争庄田地，好女不争嫁妆衣，咱俩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儿就是养活了这么几个好闺女，好儿郎，你走了也不用挂挂，孩子们都会善待我。”只是十年后，我们的母亲突发脑溢血，没有给儿女一点尽孝的机会，哪怕床前端碗水的机会都没给，就匆匆去了天国，成为儿女心中永远的痛。

我们只是普普通通、实实在在过日子的平常人家，也不过是靠“孝”立身理家。“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中华民族这文明礼仪之邦，所崇尚的对内尽孝、对外尽忠的家风门风，我们总会世代相传。只有每一个小家都和睦美满，我们的国家才会更加吉祥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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