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也是音乐理论的一个开创者
□ 本报记者 于国鹏
在省尼山书院承办的荀子公开课上，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颜世安以《荀子的礼乐思想》为题，深入分析和讲述了荀子的礼学思想，及其对后世儒学发展的长期影响。他认为，荀子在音乐理论方面，也是一个开创者。而从“礼”的角度讲，作为先秦儒家一位集大成者，荀子把“乐”和“礼”合起来，也是对先秦“礼”的理论的最后完成。
儒家重视礼乐，认为礼乐可以教化民众，如果民众皆好礼乐，为政者不用亲政即可把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儒家的礼，是贵族阶层制定并流传开来的。刚开始，“礼”和“乐”并没有区分开，在孔子的观点中，礼和乐也是合在一起的，乐就是礼的一部分。贵族生活讲究礼仪，不同官阶的人见面，比如诸侯见天子，卿大夫见诸侯，卿大夫见卿大夫，都要有相应的礼仪，这个礼仪有时就以“乐”来表现。
后世儒家试图把礼乐从贵族的小圈子向整个社会层面拓展。这个时候，礼和乐仍然没有分开，一直混合在一起讲。第一个把礼和乐分开讲的，恐怕就是荀子。
在这里，要先弄清楚《荀子》这“第一个”的相关情况。从先秦到两汉，儒家文献中有两篇专门谈音乐的，一篇是《荀子·乐论》，一篇是《礼记·乐记》。这两篇文章，哪篇时代更早呢？哪篇更早，也就意味着那是第一次确立“乐”的独立价值和地位的文献。要明确这个问题，最关键要弄清楚《礼记·乐记》是什么时候写成的。
《荀子·乐论》很清楚是出于荀子之手，作者和年代是比较清楚的。关于《礼记·乐记》的写成年代及作者，主要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战国时代公孙李子所作。郭沫若等持此观点。还有一种说法，是西汉初年，由河间献王召集手下的一批儒生、乐师撰写而成。如今，学术界的主流意见认为，战国公孙李子说恐不能成立。但是，也没有最后定论。
从考证的角度来分析，形成一个学术观点，必须有准确详实的论据来支撑，包括考古学的最新成果。有很多学术观点，随着新材料、新成果的出现，会产生甚至截然相反的变化，这方面有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例子。比如《老子》究竟是什么年代的文献？在马王堆帛书出土之前，学术界除一两位学者外，主流意见基本认为，《老子》一定是晚出的。例如，钱穆力主“晚出说”，就认为《老子》问世当在孔孟之后、甚至庄子之后。马王堆帛书出土后，证明《老子》形成至少可以推进到战国中后期。接着就出现了一个传世本。这些考古成果，对《老子》版本问题的研究产生了重大影响。现在学术界的主流意见就翻过来了。
颜世安表示，对于《礼记·乐记》，目前没有更多新材料引证。他倾向于认为，晚于《荀子·乐论》。理由是，《礼记·乐记》理论更丰富、庞杂，似乎接受了《荀子·乐论》的一些理论。相比较而言，《荀子·乐论》更像是草创时期的理论。
由此以来，我们可以认为，荀子是儒家第一个专门论乐的。在他之前，也有其他一些文献谈到音乐，但都是只言片语。荀子以“乐”为标题，专门论乐，也说明荀子已经认识到，礼和乐虽然是相互配合的，但乐是有其独特性质和功用的。
乐的独特性质和功用在哪里呢？《荀子·乐论》中讲得很简洁，后世儒家也都认可。“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故人不能无乐，乐则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而人之道，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是矣”“且乐也者，和之不可变者也；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乐合同，礼别异，礼乐之统，管乎人心矣”，乐跟感情有关，礼跟道理有关，来确定人群秩序，把人分成不同的位置。每个人安于自己的位置，可是每个人内心又各有感情，把感情抒发出来，最典型的表达形式就是音乐。
《荀子·乐论》中讲到，“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夫民有好恶之情，而无喜怒之应则乱；先王恶其乱也，故修其行，正其乐，而天下顺焉”，意思是说，圣人特别注重音乐，那么音乐为什么成为礼仪的一部分？因为礼仪可以引导人去确认自己的社会地位。荀子认为，在这方面，音乐可以发挥独特而重要的作用。音乐发挥的作用，不是通过强制的方法去执行，甚至也不是通过礼仪的形式去维持，而是通过音乐润物无声的影响，让人内心的感情和思想发生变化。
要听什么样的音乐，不要听什么样的音乐？《荀子·乐论》中说，“故听其雅颂之声，而志意得广焉；执其干戚，习其俯仰屈伸，而容貌得庄焉；行其缀兆，要其节奏，而行列得正焉，进退得齐焉。”荀子认为，听《诗经》的“雅”“颂”之音，这样典雅的古典音乐，自然而然会让人领会到一种美好感情。这种美好感情，与礼仪合拍。这也是荀子专论音乐的一个原因。
荀子讲“乐合同，礼别异”，又说“礼乐之统，管乎人心矣”，把“礼”和“乐”的作用和功能区分开了。“礼”是讲礼之不可易，也就是人群区分是一个恒常道理，永远都不会改变。“乐”侧重讲内心的和。“和”来自哪里？就是每个人内心的感情。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这种感情逐渐发展，大家就能够共同一致去领悟美好的道理，音乐的功能由此也获得延伸。
后出的《礼记·乐记》，在《荀子·乐论》基础上，对音乐的阐释又进行了丰富和发展，虽说理论上更复杂，但不见得更深刻，因为最基本的内容荀子都已经论述过，而且观点非常精辟。所以我们说，在音乐理论的问题上，荀子也是一个开创者。他把“礼”和“乐”结合起来，并专门论述“乐”的价值、功能与意义，又是对先秦“礼”的理论最后的完成，也是“集大成”成就中的重要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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