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 今日国内> 正文

别想那只大象:“隐喻”和“框架”是控制话语权的两大利器

无锡市中级人民法院微信号 2020-07-05 12:21 大字

【编者按】

乔治·莱考夫,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认知科学和语言学特聘教授,认知语言学家,他试图用“别想那只大象”的例子说明,在语言大战中战胜对手的方法很简单:千万不要用对方已经不断重复强调的关键词。他告诉我们,“隐喻”和“框架”是控制话语权的两大利器,你可以运用这两种武器迅速了解对方言语的核心含义,并做出反应。本文摘自乔治·莱考夫的《别想那只大象》,由澎湃新闻经湛庐文化授权发布。

框架的力量

我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认知科学基础课上讲框架时,总是先让学生做一个练习。练习内容是这样的:别想大象!你做什么都行,就是别想大象。我还从来没发现有学生能做到这件事情。每一个词都跟“大象”这个词一样唤起了框架,而框架又涉及一种形象或者其他类型的知识:大象体格庞大,有蒲扇般的大耳朵、长长的鼻子,马戏团里有大象,等等。这个词的定义与该框架相关联。每当我们否定框架,也就唤起了框架。

尼克松在经历了惨痛的教训后才发现了这一点。水门事件期间,尼克松承受着辞职的压力,在电视上向公众发表演说。他站在所有人面前说:“我不是骗子。”结果,人人都以为他是个骗子。这给了我们一条有关框架的基本原则,也就是你在和对方争论时,切莫使用他们的语言。他们的语言确立了一个框架,但那绝不会是你想要的框架。

我给你举个例子吧。自从乔治·W.布什进驻白宫那天起,白宫里就开始传出“税收缓解”(tax relief)的说法。自此以后,这种说法几乎天天都会重复,介绍小布什政策的媒体会用它,然后它慢慢地成为公共话语的一部分,甚至一些自由派人士也开始用它。

你想想“缓解”这个词确立的框架吧。要有“缓解”,就必然有痛苦,也就必然有承受痛苦的一方和消除痛苦的人,而消除痛苦的人就成了英雄。如果有人想要阻挡英雄,那这个人就成了阻挡“缓解”的恶棍。

一旦“税收”这个词后面加上了“缓解”,就得到了一个带有隐喻意味的结果:税收是一种痛苦。带走痛苦的人是英雄,阻止他的人是坏蛋。这就是框架,由“痛苦”和“英雄”这类概念构成。唤起这一框架的语言出自白宫,进入了新闻通稿,进入了所有的电台、电视台和报纸。很快,连《纽约时报》也用起“税收缓解”的说法来了。它不仅出现在福克斯电视台(Fox),还出现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它出现在每一家媒体,因为它是“总统的税收缓解计划”。很快,民主党人也用起了“税收缓解”这种说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一做法效果显著。我们看到,进步派采用了保守派的税收观点,推出了一套“针对中产阶级税收缓解”的计划。进步派接受了保守派的框架。保守派设下了一个陷阱:他们的用词把你扯进了他们的世界观。

这就是框架的作用,让语言吻合你的世界观。它不仅仅是语言,更重要的是观念,语言则承载、唤起这些观念。

隐喻的力量

我曾问自己,为什么保守派这么爱谈家庭价值观?为什么有些价值观算是“家庭价值观”,有些就不算?为什么他们的候选人在总统竞选、议员竞选等活动中,眼睁睁地看着世界受到核扩散和气候变暖的威胁,却要大谈特谈家庭价值观呢?

此时,我想起我有个学生在几年前写了一篇论文,揭示出人们都喜欢把“国”隐喻为“家”。例如,美国有“开国之父”,有“美国革命女儿会”(Daughters of the American Revolution),人们会说“送儿子们”上战场。这样的隐喻很自然,因为我们通常会从家庭与社区等小群体的角度,去理解国家等大型社会群体。

既然隐喻把“国”和“家”联系到了一起,我进而提出下一个问题:如果存在两种不同的国家认识,那这是否意味着它们来自对家庭的两种不同认识呢?

我回过头去研究了一番,把保守派和进步派的不同立场做了分析。我说:“让我们把它们放进方向相反的隐喻里,看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把对国家的两种不同观点放进去,结果弹出了两套不同的家庭模型:严父式家庭(strict father family)和抚养式家庭(nurturant parent family)。我想你应该知道保守派和进步派各自对应哪个。

严父式模型始于一整套的假设:世界是一个危险的地方,而且永远如此,因为外面有魔鬼。世界也很难对付,因为竞争激烈,总是会有赢家和输家。错与对都是绝对的。孩子生下来就不好,因为他们只想做自己感觉好的事情,而不愿意做正确的事情。因此,我们必须把他们改造好。这样的世界需要强大而严厉的父亲,他能够:在危险的世界里保护家人。在危险的世界里赡养家人。教孩子们明辨是非。

孩子需要做的则是服从,因为严厉的父亲是明辨是非的道德权威。严父式模型进一步假设,教孩子服从(也就是明辨是非)的唯一途径,就是他们一做错事,就给予惩罚,痛苦的惩罚。体罚背后的理由如下:孩子做了错事之后,如果他们受了体罚,就能学会不再这么做。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会培养起自律精神,不再做错事,以后会变得更顺从,行为更道德。如果不体罚做错事的人,世界就会下地狱,再也不会有道德可言。

这种内在的自律精神还有一个辅助作用:它是在竞争激烈的苦难世界里获取成功的必需品。也就是说,如果人有纪律,在这片充满机会的土地上追求自我利益,他们就会变得成功、独立。就这样,严父式模型把道德与成功挂起了钩。讲究道德,实现成功,靠的是同一种自律精神。两者的连接点是个体责任和追求自我利益。有了机会、个体责任和纪律,追求自我利益应该能够促使你成功。

现在,让我来谈谈进步人士对道德的理解以及他们有着怎样的道德体系。它同样源自一种家庭模型,我称之为“抚养式家庭模型”。严父世界观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它认为父亲是一家之主。抚养式家长的世界观则是性别中立、不分男女的。

父母双方对抚养孩子负有同等的责任。这里的假设是,孩子天生善良,之后还能变得更好。世界可以变成一个更美好的地方,我们的工作就是努力实现这个目标。双亲的工作是抚养自己的孩子,再让孩子们去抚养下一代。

“抚养”是什么意思?它意味着三件事:共情;承担起对自己和他人的责任;不只为自己,也要为家人、社群、国家和世界做到最好的承诺。如果你有孩子,就必须知道每一声啼哭意味着什么。你必须知道,孩子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需要换尿布了,什么时候做噩梦了。你必须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因为你有抚养他的责任。由于你不照顾好自己就没法照顾别人,因此你必须对自己有足够的照料,才能照顾孩子。

这一切并非易事,凡是养过孩子的人都知道这很难。你必须坚强,必须努力工作,必须非常能干,必须懂很多。

此外,共情、承担对自己和他人的责任、为所有人做到最好的承诺,这三者背后还直接跟形形色色的其他价值观挂钩。

首先,如果你能跟孩子产生共情,你就会保护他。这在政治上也以多种方式体现出来。你希望保护孩子免受什么东西的折磨?犯罪和毒品必在其列。你还想让孩子不搭乘没有安全带的汽车,不抽烟,不吃到含有有毒添加剂的食品。因此,进步派政治重视保护环境、保护工人、保护消费者、保护人们免受各种疾病的折磨。这些都是进步派人士希望政府对本国公民施以的保护。但对恐怖袭击这一议题,自由派和进步派人士不太擅长从保护的角度谈论它。

其次,如果你能跟孩子产生共情,你会希望孩子生活圆满,做个幸福的人。如果你本身是个不幸福的人,就绝不希望别人比你更幸福。因此,做个幸福、生活圆满的人是你的道德责任。此外,教育孩子做个幸福、生活圆满的人,让他希望别人也都幸福快乐,也是你的道德责任。这是抚养式家庭生活的一部分,也是照料别人的共同前提。

最后,这里还有一些其他的抚养价值观:如果你希望孩子生活圆满,就必须给予他们足够的自由去寻求圆满的生活。因此,自由是一种价值观。如果没有机会,没有成功,你就无法拥有太多的自由。因此,机会和成功是进步派的价值观。如果你真正关心自己的孩子,就会希望自己和其他人都能公平地对待孩子。因此,公平是一种价值观。如果你和孩子联系紧密,能和孩子心意相通,你们就能拥有开放的双向沟通。于是,坦诚交流也成了一种价值观。你住在社区里,社区会影响你的孩子的成长。因此,社区建设、社区服务和一个社区内的合作开始变得有价值。要有合作,你必须有信任;要有信任,你必须有诚实、开放的双向沟通。信任、诚实和开放的沟通,是进步派对社区、对家庭的基本价值观。

这些都是抚养式家长的价值观,也是进步派人士的价值观。身为进步派人士,你们都有这些价值观。你也知道自己有,因为你认可它们。每一项开明进步的政治项目,多多少少都是以这些价值观为基础的。这也是进步派人士的含义所在。

用语言激活框架

克林顿明白如何激活别人的模型。他“借用”了对方的语言,比如,他会谈论“福利改革”,他会说“大政府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克林顿依然在说他想说的事情,只不过用了对方的语言和词汇来形容它罢了。

事实证明,对女人好的事情对男人也是好的,对左翼好的东西对右翼也是好的。猜猜发生了什么?当小布什上任后,我们有了“富有同情心的保守主义”。“净化大气计划”(The Clear Skies Initiative)、“健康的森林计划”(Healthy Forests)、“不让任何一个孩子掉队计划”(No Child Left Behind),这些都是共和党在利用语言安抚拥有抚养式价值观的人,但他们实际的政策却采用严父模型。这甚至能够吸引尚有疑虑的中间派民众。在给基础选民打气时,同时运用奥威尔式语言(实际意义与表面字义相反的语言)来安抚中间派,也是保守派策略的一部分。

奥威尔式的语言可以指明说话者的弱点。每当你听到奥威尔式的语言,就要留心它出现的具体地方在哪儿。因为它正好指向对方的脆弱环节,保守派可不是随处都在用它。攻其要害,抢占优势,非常重要。

有一个涉及环境议题的好例子。右翼的语言大师弗兰克·伦茨(Frank Luntz)写出了长篇大论的指导文章,教保守派如何使用语言。保守派把这些文章当成训练手册,提供给所有的候选人、律师、法官,以及其他公众发言人,甚至还有想成为保守派公众人物的高中生。在这些文章中,伦茨告诉他们使用什么样的语言对保守派有利。

伦茨说服保守派人士,不要再提及“全球变暖”这个说法,因为它听起来太吓人了,还暗示了人类的主体性。他建议保守派在公共话语里使用“气候变化”,原因是“气候”听起来更为温和(想想棕榈树),而“变化”则始终存在,跟人类的主体性无关。到2003年,科学共识不利于保守派,伦茨又提议使用奥威尔式语言。他建议,就算谈及燃煤或核发电厂,也要使用“健康”“干净”和“安全”一类的字眼。一部加剧了污染状况的保守派法律,叫作《净化大气法案》(Clear Skies Act)。伦茨建议不用“全球变暖”的说法,暗示人们说科学并未达成共识,我们的经济不应该受到威胁。他的焦点小组的一次调查表明他支持排污权交易法。他提议使用“能源独立”的说法,支持继续使用水力压裂法开采石油,但从不提“拯救地球”。

几年前,伦茨写了一份备忘录,论述怎样与女性对话。他说女性喜欢某些字眼,因此在跟女性受众谈话时,保守派要尽量多使用如下措辞:“爱”“从心眼里”“为了孩子们”。如果你听过小布什的演说,就会发现这些措辞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出现。

这种使用语言的方法,无异于一门科学。与一切科学一样,你既可以诚实地使用它,也可以不怀好意地使用它。

《别想那只大象》,[美]乔治·莱考夫著,闾佳译,湛庐文化/浙江人民出版社2020年5月。(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新闻推荐

星球,在听中国声音 □刘沛盛

一四海的浪珠峰的冰五洲的风孤寒的灯今年的春夏特别的冷一副口罩捂住了地球村但是,冰凉的星球在听中国声音这声音来自东方...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