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父亲偷个懒
李兴泉
进入七月，天地就变成了一个烫手的洋芋，柏油路也被太阳烤化了似的。树，所有的树，它们的叶子没有一片醒着。世间万物都似要被晒死了，打不起一点儿精神。这个火热的中午，却有一对小夫妻领着几个顽童来到我的店门口坐下。坐了很久后，这对小夫妻才进店转了一圈。给大大小小的几个孩子买零食，命令他们不能回家，哪里也不能跑。
“爹睡过了时间，他这个人啊，睁开眼就要上工地。今天我对他说，没有活干，工地上放假了。”男的说。
“你让他偷懒吗？”媳妇颇神秘地问丈夫。从谈话中我慢慢知道，他们为了不惊扰父亲，让他睡个瓷实觉，才哄了自己家的娃娃和邻居家的娃出来。
“快一月了我老爹都没休息了。他啊，干完地里活，又干工地上的。”“这么热的天，一月了，都没有休息一天？”媳妇惊讶地问道。男的苦笑着点头。
中午的天空像一块白的铁闪着光，每处都似藏着一颗太阳，空气也像发着光，吐着热气，每丝风都有点烫人。在他们的谈话中，我知道小夫妻在浙江一带打工，两年才回来一次。今年因受不了南方的热才回来。今天中午他们发现父亲睡过了时间，便把几个孩子都哄了出来。
“还在睡？”小伙问妻子。媳妇在这之中偷偷去察看了一次。“还在睡。还睡得很踏实呢！”小媳妇轻轻地走到了丈夫的身边，紧挨着丈夫坐下，靠在丈夫的身上。这么热的天，她们靠得那么近。
“睡吧，我们让他睡个够。”男的很轻柔地说。“睡吧！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媳妇说。
“你知道吗？我爹那几年可是不知道困是个啥的人。一个人一天割亩半麦子呢。”
“真厉害！”媳妇说。“可这几年我爹老了，一下子不行了。”男的意味深长地说，仰着头，将一双眼睛伸向天空。天空万里无云，蓝得深邃无边。
“劝他累了就休息一两天，别太拼命。”媳妇有点不解地问。“不行，像这样的夏天，人都想休息，可天不叫你休息。休息一天，麦子就要迟收，如果下雨了，把麦子泡出芽来咋办？一年就白白辛苦了。庄稼人哪怕是自己累死，都不会让麦籽儿掉到地里的，哪有自己给自己放假的？”
媳妇点了点头。午后的天，热劲儿更猛，每棵树都瞌睡得睁不开眼睛。小夫妻说着父亲怎样苦，怎样地舍不得休息。在这当中男的也悄悄回了几趟家，但每次都是兴奋地回来了。
“告诉你，我爹还没有起，呼呼大睡呢？我给他悄悄开了电扇，身上洒了一点花露水。一下凉了，蚊虫也不欺负他了，肯定能睡到太阳落。”丈夫又坐到了妻子的身边。他们要等到太阳落的时候才能回去。到那时他的老爹一定会骂他们，但他们不怕。老爹睡前一再嘱告，叫他们2点就叫醒他，他还要到工地上去干活呢。
太阳终于从山头上落下去了。男的对女的说：“我们回家吧！”“我们这样回去你爹问我们干什么去了，不是要露出破绽来吗？”“对，我们买些鱼吧，你在外面学厨师5年了，卖炝锅鱼都出了名，你爹还没有吃过一口呢？”媳妇说。
“对啊，对。”男的很兴奋。这时他的话越发多起来，说小学里自己不聪明，数学总是考得很差。又夸妻子聪明得不得了，算起账来比计算器还要快。他把媳妇夸成了一朵花。小媳妇也笑得很是灿烂。
“对，买好大好多的鱼，大的我做炝锅鱼，小的你做油炸鱼。”小夫妻俩就开始行动起来，一会儿就买了满满两塑料袋。“今天你可要守口如瓶，就说这鱼都是我们在黑河里抓的，我们让爹吃个够。”
媳妇点了点头。
晚霞已洒满天空，手牵手的小夫妻领着一群孩子远去了，远远地看去，他们更像是美丽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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