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蓝颜祸水还是蓝颜薄命 都与你我有关
原创 植桐 物种日历
每年春夏，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在这时，（Calotes versicolor）总会以极高的刷屏率出现在网络上，堪称蜥蜴界的网红。极高的遇见率和迅速的变色能力，是变色树蜥走红的主要原因。
一只正在逐渐走“红”的变色树蜥。图片：狒狒仔
变色树蜥所在的树蜥属（Calotes）目前一共有25个已知物种，其中6种在中国有分布。虽然变色树蜥拥有强大的路人盘，但如果要从中pick一个出道的话，颜值超能打的白唇树蜥（C. mystaceus）或许更加当之无愧。有许多爱好者甚至将白唇树蜥称作“国产最漂亮的蜥蜴”。
梦幻的蓝色，永远都是让人无法抗拒的one pick。图片：travlinman43 / wikimedia
你看到的我是蓝色的
顾名思义，白唇树蜥的主要特征之一，在于它上唇一道从吻端一直延伸到耳后的白色斑纹。
既然要出道，有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名字才能算是成功了一半。显然，“白唇树蜥”这个名字太过平平无奇了，私以为这个中文名一点也无法勾起路人对它的任何兴趣。
白唇树蜥的英文名之一“Blue Crested Lizard”，则直指它最引入注目的蓝色脑袋。这也正是白唇树蜥最吸引人的颜值所在。
请闭上眼想象一下。阳光明媚天朗气清的日子里，在一棵棵灰不溜秋光秃秃的树干上，突然眼前闪现出一抹梦幻的蓝色，仿佛就像是《阿凡达》里的生灵降世了。
趴在树干上晒太阳的雄性白唇树蜥。图片：Yingyod Lapwong / wikimedia
和变色树蜥一样，白唇树蜥也具有依据环境、温度等因素改变体色深浅的能力。
白天，当白唇树蜥处于求偶、打架、威吓等兴奋状态时，它们的体色会随着兴奋状态逐渐加深；当它们觉察到危险时则会秒怂，变成可以隐蔽自身的淡褐色。当在夜间睡觉等静息状态下时，它们的体色则会以黯淡的褐色为主。
一只逐渐“蓝”化的白唇树蜥。图片：@ZZZhong_Wen
另一方面，蓝色的体色也是白唇树蜥性成熟的标志之一。在繁殖季，成年雌性和雄性白唇树蜥的体色都会不同程度地发蓝，尤其以头部和喉部最为明显；而且，雄性一般会比雌性更蓝更鲜艳。未性成熟的亚成体，则显现出灰褐色调。
A. 成年雄性白唇树蜥；B. 成年雌性；C. 未性成熟的亚成体。图片：Timo Hartmann, et al. / Zootaxa（2013）
想要在野外一睹白唇树蜥的梦幻容颜其实并不难。
树蜥隶属于鬣蜥科Agamidae飞蜥亚科Draconinae，这个类群的蜥蜴基本上都是日行性的树栖蜥蜴。在阳光尚好的白天，它们会趴在光照充足的树干上懒洋洋地晒太阳；有时也会活跃于林下地表，追逐捕抓小昆虫为食；夜里则主要是在树上，紧抱着树干休息。
此外，和变色树蜥一样，白唇树蜥有时也会出没在相对城市化的环境中，比如市郊的公园、花园、林缘等地方。
所以，只要在白唇树蜥的分布区里，在生境合适的地方，仔细寻找，并不难一瞥这盛世美颜。
在泰国出没于民居周边的白唇树蜥。图片：Aranya Sommung / Calodema（2018）
蓝颜祸水还是蓝颜薄命
白唇树蜥的主要分布区是东南亚的中南半岛（即印支半岛，Indo-Chinese Peninsula），其另一个英文名 Indo-Chinese forest lizard 也点出了分布所在。中国位于白唇树蜥的分布区边缘，只在云南西部的中缅边境地区才分布有原生种群。
之所以强调原生种群，是因为在中国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可以看到白唇树蜥——与云南山水迢迢的香港。
随着人类活动，许多动植物物种会在不知不觉中相伴去到一些它们原本到达不了的地方。香港的白唇树蜥也是这么来的。香港大屿山当年在修建迪士尼乐园的过程中，为了园区的绿化引进了一批树木，而在这批树木中，就意外地夹藏着一些白唇树蜥个体。
白唇树蜥的分布纪录，留意图中孤零零的香港。另外留意下越南南部胡志明市周边的分布，后边会提到。图片：inaturalist
对于每一只动物本身而言，自然是不希望客死异乡的，拼尽全力活下来是生命最原始的本能，这没有任何过错。十多年后的今天，当年那些漂洋过海意外到来的白唇树蜥，凭借着自身的努力，已经在香港建立了稳定的种群，也吸引着许多自然爱好者前往当地记录。
并不是每一种外来物种都会成为为害一方的入侵生物，有许多外来物种也能在不破坏当地生态的情况下，与原生的土著物种和谐相处。至于香港的这个白唇树蜥种群，是否会是蓝颜祸水，将来是否会在香港造成生态入侵的危机，目前还没有明确的科学研究，暂时还只是个未知数。
爱好者在香港记录到的白唇树蜥。图片：jsclough / inaturalist
不过另一方面，因为梦幻的体色和超高的颜值，白唇树蜥在宠物市场上很受欢迎。在搜索引擎输入“白唇树蜥”，首页出现的就有各种关于它们的养殖与交易信息。白唇树蜥现阶段并没有成熟的人工繁殖技术，这也意味着，目前市场上购买到的每一只个体都是从野外捕获的。
事实上，许多爬行动物都因其引人注目的颜值而备受宠物市场青睐，其中最著名的当属睑虎属 Goniurosaurus 物种。许多睑虎在非法宠物商贩的非法采集等影响下，野外种群已经逐年下降。在刚刚过去的2019年，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已将中国和越南的睑虎种群列入附录Ⅱ，严格管控其国际贸易；而在即将出台的最新版《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中，中国的所有睑虎物种也全部被列入二级保护动物。
海南岛特有的霸王岭睑虎。图片：N.L. Orlov, et al. / Russian Journal of Herpetology（2008）
相比之下，白唇树蜥目前除了被列入“三有动物”保护名录以外，尚无更为有效的相关保护措施。
在近日最新评估并将于2021发布的最新版《中国动物红色名录》中，国内的白唇树蜥种群将由原先的无危（LC）升级为近危（NT），升级原因即是“人为捕捉”。但愿白唇树蜥不要步上和睑虎相似的末路，希望它们美丽的外在，不要成为蓝颜薄命的注解。欣赏而不是占有，才是对白唇树蜥梦幻颜值最好的保护。
尚未完全了解的物种多样性
或许这时你会有疑问。前面说到，白唇树蜥的分布范围如此之广，在野外也不难遇见，那是否真有保护的必要呢？
当年北美的人们在面对弥漫天际的时，也曾发出过同样的疑问；而目前在国内，也正在步上旅鸽的后尘。毕竟人们总是习惯性地更关注那些少见的、特别的事物，总觉得数量众多、习以为常的东西不值一提。等到一切都失去，才后悔莫及。
旅鸽（标本）和黄胸鹀。图片：Keith Schengili-Roberts / wikimedia；孫鋒林 / flickr
另一方面，对于两栖、爬行动物来说，很多时候我们以为的数量众多、习以为常，实际上很可能并不是我们所认为的那样。
就以白唇树蜥为例。2013年，分布于越南南部的原来被认为是白唇树蜥的树蜥种群，在经过一系列的形态学和遗传学研究分析之后，被确认为是一个全新的物种，Calotes bachae（暂无正式中文名，根据其学名可翻译为巴氏树蜥）。巴氏树蜥仅分布于越南南部的有限的范围内；相应地，越南南部也不再属于白唇树蜥的分布区，白唇树蜥的分布版图就这样缩水了一些。
巴氏树蜥与白唇树蜥最显著的区别在于其嘴唇上的斑纹是黄色的。ACD为雄性，B为雌性，E为亚成体。图片：Peter Geissler
类似的例子在两栖、爬行动物中非常常见。之前介绍过的，也曾长期被误以为是分布广、数量多、超级常见的物种中华鳖 Pelodiscus sinensis，导致其相关的保护措施长年累月被人们忽视（事实上如今野生的中华鳖也极其稀少了）。在经过了漫长岁月才最终验明其正身后，人们无奈地发现只剩下三个孤单的斑鳖个体。
造成这现象的原因之一是，相比于鸟类和哺乳动物，两栖、爬行动物的相关研究起步较晚。近二十年来，不断地有新的两栖、爬行动物物种被发表；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新物种其实并不是全新的发现，而是在历史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被错误鉴定成了其他物种。对于许多两栖、爬行动物类群的物种多样性，我们目前认识得还远远不够。
印度一国家公园中的白唇树蜥。图片：ianaré sévi / wikimedia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旅鸽、斑鳖等一个个物种的前车之鉴永远在警示我们，失去之后的一切后悔莫及，都只是徒劳的。莫要让黄胸鹀、睑虎、白唇树蜥等美丽的生灵重蹈覆辙，才是我们今后更要重视的事情。
本文是物种日历第6年第183篇文章，来自物种日历作者@植桐。
原标题：《它是蓝颜祸水还是蓝颜薄命，都与你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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