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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的城乡差距能在成人之后弥补吗?

济南日报 2020-06-24 11:26 大字

终身教育跟学会某种外语、通过某种考试无关,跟成为怎样的人有关。即便目标没有达成,这个过程所培养起来的学习习惯、视野和思维方式也会长期对一个人产生助益。可能对于那拨当年没机会上网课、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最后能改变他们职业道路和未来命运的,是对“终身教育”和教育公平的信仰

大象公会发表张蔓生的文章说,前数十年遗留下来的城乡结构差异,带来了教育水平的巨大差距。政府和各界人士并非没有想过各种措施,来弥补这个鸿沟。早在21世纪初,网络和远程教育刚出现时,国内教育界一度将其看成非发达地区中小学的救命稻草。不过,由于缺乏配套的物质、政策支持,新技术自身并没有完成这一使命。现在,那拨孩子已经长大成人。还有什么能给他们再次靠教育改变命运的机会吗?

互联网没能缩小基础教育差距

新冠肺炎带来了基础教育学段的在线教育“风口”。2.2亿中小学生不得不在家上网课,所有K12阶段的课外班也被迫转移到线上。与此同时,一些地区的学生因为没有设备、没有网络而上不了网课的新闻屡见不鲜。

早在1999年,教育部便发布了《面向21世纪教育振兴行动计划》,信息技术作为提高教育质量的手段,被赋予振兴中华的重任。2003年6月,教育部更是制定方案,每年投10亿,规划实施农村中小学现代远程教育工程。然而,信息技术并没能有效弥补和抹平城乡差距,反而令资源最优越的地区获得了更大的优势。

早在世纪之交,信息化政策推行伊始,北京上海及各地名校就迅速开始了网校的“圈地运动”。北京的精英名校101中学早在1996年——中国互联网元年的一年之后——就建立了网校。北大附中网校则建立于2000年。当年,中国的中学兴起“网校潮”,全国300家重点中学成立了远程教育校际联盟,不到一年就有60万中学生注册。网校有了,“全国中小学生一起上名校”的美好景象却不会配套到来,因为用户至少需要有一台能上网的电脑。在2000年,全国所有城镇家庭中,家里有电脑的不到10%,其他地区更可想而知。

国家层面也努力过。2002年11月,西部地区农村中小学开始试点远程教学,国家发改委、财政部、教育部共拿出3.64个亿分给了5000所学校——平均每个学校7万多元,用于采购VCD机、电视,并建起380间电脑教室。可同一年上海市仅新建的计算机房、网络教室就有468间……

一批一批的后浪长大了,他们开始将视野投向成年之后的继续教育。

中国成人教育在推陈出新

中国成人教育领域早熟,却乏善可陈。改革开放后,函授、夜大遍地开花。当初还没有“贩卖焦虑”一类的提法,但评职称、当干部需要学历,那就要想办法制造学历。在2001年高考年龄限制取消之前,“电大”和成人高考、自学考试一起,构成了中国的学历制造机。大学扩招之后,这些文凭最终不再被社会认可,其对于利用终身教育促进公平、弥补教育水平差距的作用,无疑极为有限。

上世纪的中国成人教育一直没有出现好模式。进入21世纪,这个行业获得了一个重大推力:考试。改变个人的职业命运,速度最快、最卓有成效,而又门槛最低的手段,无疑就是考试。许多国内成人阶段的教育领军品牌都是靠考试起家的,比如致力于托福、雅思的新东方,公考三巨头,以及自考和在职研究生的尚德机构。

以公务员考试为例。看到今天公考大军的规模,我们很难想象在1989年以前这个考试并不存在,国家工作人员的主要来源是包分配和托关系。经过六年的试行,到1994年,国家公务员考试终于正式上线,当年只有四千余人报名。对于普通人而言,公考的好处在于几乎对学历没有要求——它提供了平等进入体制内的机会。从2009年起,历年公考报名审核通过的人数都超过了一百万,市场应运而生了,很多人也因此改变了命运。

就像教英语的新东方出了罗永浩、李笑来等诸多风云人物一样,公考领域也出牛人,比如主推线上线下结合的粉笔网的创始人张小龙。张小龙可以说是中国终身教育领域的第一批“网红”。公考的出题领域包罗万象,讲师也需要触类旁通,他的讲课风格张扬、充满感召力,在创立粉笔网之前就已经吸引了一批忠实的口碑粉。但教育并不是粉丝经济。创立粉笔网,是基于一个带有平等主义色彩的想法:“遇见更好的自己”,让更多人能以便宜的价格,接触到同样优质的教学内容和服务。为低价或者免费产品配备优质的服务,保证人人学得起的同时,向高客单价的个性化教育转化,实现赢利。这是粉笔网的商业模式。

公考生和教职、编制考生使用粉笔网,经常是从题库和各种智能的在线辅导和批改工具开始的。这个原生线上产品为了适配互联网和从线上到线下的教学服务,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功能优化。由于获益者颇多,参与者整体水平获得了提升,公考圈内甚至流传着“粉笔网的出现抬升了公务员考试的门槛”的说法。考虑到这会带来公务员队伍整体素质的提升,进而带来中国公共政策和服务整体质量的提升,“抬升公考门槛”是件好事。

“教大人”的市场未来越来越大

与学前及中小学段“教小孩”的教育市场相比,“教大人”确实是个小一些的风口。前者的总市场规模大概是后者的两倍。重视教育的家长会不惜血本,投资在孩子身上;而未获得这样投资的孩子长大以后,未必有足够的视野和能力继续接受教育,改变命运。

如今,体制化的成人教育的确在衰落。电大、函授、成人自考这些传统的成人教育遗留项目正在逐步转型,许多行业的继续教育制度也逐渐成为鸡肋。国家对成人教育的投入也很有限,并有递减趋势。同时,传统成人教育也呈现出地域性的不平等。在江苏、浙江等发达省份,参加成人自考的农村地区考生比例均超过50%,而在西部省份,这一比例不到10%。

但商业在线成人教育的地域分布令人振奋。还以粉笔网为例,该APP在北上广深的用户不到10%,超过一半的用户来自二线及以下城市或农村。互联网一定程度上拉平了地域差距,可以说,在社会上升日趋艰难的今天,成人教育艰难地承担着改变“大人”的使命。

或许我们应该重新审视“终身教育”的概念。终身教育跟学会某种外语、通过某种考试无关,跟成为怎样的人有关。即便目标没有达成,这个过程所培养起来的学习习惯、视野和思维方式也会长期对一个人产生助益。

中国的教育产业界特别容易出励志达人和意见领袖,从最早的新东方名师们,到后来的逻辑思维罗振宇、万门大学童哲等等。这些人有的能帮你通过考试,有的能传授某方面知识,但持续的观点和价值输出是他们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宝和共性——比如平等可及,比如以最终的个人提升为目标。可能对于那拨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最后能改变他们职业道路和未来命运的,是全社会对“终身教育”和教育公平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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