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烟袋
□寇俊杰（河南）
父亲有一个烟袋，从我记事起，父亲就烟袋不离身、身不离烟袋。记得那个烟袋头是木头做的，只不过在紧要处镶上了黄铜，烟袋杆用竹枝做成，烟嘴是玻璃做的，早已被烟熏成了黄色。
父亲不打牌、不喝酒，但烟瘾却很大，只要一闲下来，总要掏出烟袋，装上烟丝吸上两口。有时干活时间长了，哪怕是再急的活儿，他也要停下来吸一会儿。农忙季节，有时母亲催他，但父亲还是该歇的时候歇，该吸的时候吸，按他的说法：“该吸的时候不吸，就会浑身没劲儿。与其勉强干活儿，还不如吸上两口再干。磨刀不误砍柴工嘛！”母亲知道他秉性难改，也就由着他了。
夏天的晚饭吃得比较晚，父亲一吃完饭，把饭碗一推，就拿着烟袋到平房顶乘凉。父亲比较胖，母亲对他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父亲扭头一笑，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看着父亲坐在平房边的围墙上，悠闲地装上烟丝，用火柴点着火，深深地吸一口，缓缓地吐出烟雾，真的像神仙一样。我很羡慕，想吸一口，父亲却绷着脸说：“小孩子家，吸啥呢？”我不高兴，有一次趁父亲睡着了，就悄悄拿过他的烟袋，还没等把烟嘴放到嘴里，就被那上面的烟味呛得直咳嗽。
父亲吸着烟，大脑却不闲着。家里的大事小情，迎来送往、婚嫁盖房、春种秋收等，在烟雾缭绕中，都被父亲安排得井井有条。转眼几十年过去了，父亲的六个子女都成家立业了，父亲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了。特别是一到冬天，咳嗽得厉害，医生和母亲都劝他烟要少吸，最好别吸。但父亲总是停一段儿，不咳嗽了还会吸——吸烟差不多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谁也拿他没办法。直到有一年，因为他的孙子，父亲才把烟彻底戒了。
那年暑假，五六岁的侄子放假，因为我的哥嫂有事，他们就把儿子送到了老家，让父母带着。父亲对自己的大孙子平时就疼爱有加，现在在自己的身边，更是日夜相伴，天天带着玩儿，只要是孙子发出的“命令”，绝对无条件执行。要撵狗不会去打鸡，要星星不会去摘月亮，真的是被宠得像小皇帝一样。有一天，侄子说：“爷爷，你身上的烟味太难闻了，我被你呛得都受不了了。你要是再吸烟，我就不和你玩了！”父亲赶紧把正吸着的烟往鞋底上一磕，说：“好，爷爷以后再也不吸了。”
真的，从此以后，父亲就把烟戒了。只不过，有时候，父亲会把烟袋拿出来，抚摸良久，像是怀念过去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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