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恨水写陶渊明
在张恨水散文里,两次读到陶渊明,便意识到张恨水对陶渊明感兴趣。两次阅读张恨水写陶渊明的文字,对于张恨水如何看待陶渊明,基本心里有数了。
一次是在张恨水散文集《最后关头》中读到《我哀陶渊明》。文中写道:“读过《陶靖节集》的人,都觉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一类的句子,让人悠然神往。自古都道个陶诗甜,杜诗苦。其实,陶诗何尝甜,甜正其不得已也。”“以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汉子,说他终日醺醺的,‘读书不求甚解’只做一个糊涂乡村老头子了事,哪有此理?”人说陶诗味道甜,张恨水可不是人云亦云,对此他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那是陶渊明不得已而为之。的确,采菊东篱,悠然南山,后世人多能于诗中读出陶渊明的几分闲适与隐逸来。可是能有几人如同张恨水这般,也能读出陶渊明的无奈?若说“陶诗甜”,这“甜”细细地品下去就变成苦涩了。
再说陶渊明的文:“你读过他的《桃花源记》,说到那里面像仙境一般。他是白日说梦呢?还是真有其事?”张恨水十分理解陶渊明,面对当时的社会环境,心有不甘的陶渊明,欲笑无声,欲哭无泪。改变不了眼前的现实,那就只有改变自己。“于是只有一味地淡泊明志,放怀自遣,理想出那么一个乌托邦来。”“要知道‘门虽设而常关’,‘抚孤松而盘桓’,那一份苦闷其中而逍遥其外的句子,正不知含有几千行眼泪呵!唉!‘归去来兮!’‘先生将何之?’我哀陶渊明。”张恨水当然明白,世间哪来的桃花源?陶渊明的桃花源不过是个白日梦罢了。张恨水替陶渊明感到悲哀。而哀人者,又往往是在自哀。彼时的张恨水,自哀,他已具备一百个充足的理由。身在陪都重庆,寄居荒野草庐,缺衣少米,艰难度日。不时还有日机轰炸,成天惊魂不定,生死难测。张恨水心里自然也会虚构出一个桃花源,可是他去得了他心里的那个桃花源吗?
一次是在张恨水散文集《上下古今谈》里读到《陶潜之瑕》。文中写道:“梁昭明太子,为陶渊明诗集作序,竟有微词,他说:‘白璧微瑕,唯在闲情一赋。’”张恨水认为,“昭明去陶渊明不久,应该认识他之为人;所以这白璧微瑕的责备,有些苛求。”前文说到陶诗之甜,这“甜”在昭明太子看来便是一个小小的瑕疵。张恨水并不完全认同昭明太子的看法,他对陶诗的“白璧微瑕”持以宽容态度。
“虽然,春秋之义,责备贤者。昭明之序,总还是善意的。广义地说,两晋士大夫实在也为了这个闲字,误尽苍生。贤如陶潜,只好以冲淡自洁,实在可资惋惜。假使昭明做了皇帝,也许他有以振作士气的。因为要救世之士不去赏菊,其责还在朝廷。”由此,张恨水认为,晋之清淡,一部分是源于个人的情趣习惯,一部分则是由当时的政治压力所导致。陶渊明的闲逸,以后者的原因居多。所以,在张恨水眼里,陶潜之瑕,迫于无奈,是可恕的。
这两篇文章,前者发表于一九三九年一月二十九日重庆《新民报》副刊,后者发表于一九四二年五月七日重庆《新民报》副刊。虽写作于前后几年的不同时期,张恨水对于陶渊明的基本看法还是一致的。无论诗文,对于陶渊明的闲适与恬淡,张恨水均给予了充分的理解,不曾附和他人对陶渊明进行苛刻的责备。
读过张恨水写陶渊明的两篇文章,反观张恨水早期的散文作品,陶渊明的影子,总是若隐若现于其中,冷不防会与人撞个满怀。甚至张恨水本人在《写作生涯回忆》中谈及散文创作的主张时,曾坦言他的主张有两条,一条是言之有物,一条是取径冲淡。张恨水“取径冲淡”的文风,会不会与遥远的陶渊明存在某些潜移默化的传承关系?
不过,抗战爆发后,流寓重庆期间,张恨水的创作风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张恨水不辱一介文人的使命,他在“最后关头”振臂高呼,希望唤醒沉睡或者麻木的同胞。他的散文中“平和”与“冲淡”渐渐少见,明显地多出一些“辛辣”和“浓烈”。
□王张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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