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方阵岁月从不轻许（组诗） （组诗）
实力方阵（组诗） □滕朝阳
香槟色
指甲涂成夜色
夜涂成香槟色
睫毛可以鲜艳一些
虽然最后
你还是会把一切
涂成香槟的颜色
黄昏并不千篇一律
有的服从黑暗
有的接近灵魂的原则
如果知识足够宽广
你对玫瑰的态度
就不会过于执着
天空任飞鸟自由讨论
海洋是斑斓的故国
画家的笔权力无边
令所有光线变成漆黑
只有一种色调
对他构成肯定或排斥
我知道你是色盲
分不清冷峻和炽热
你不必四处寻找
只需看我的声音
被你涂成了什么颜色
在这样的午后
看得出
太阳今天打算早退
阴沉着脸
还要剥夺枯枝的体温
在这样的午后
想寻找一种光明
或在某个陌生的客栈
当世界陷入黑暗
拥抱一盏灯
可预知的夜色
冻得骨头都疼
星星悄悄退隐
雪花铺满小径
声音洞穿厚厚的墙
建构一扇门
在这样的午后
想起前年某个时候
封锁所有出口
让疼痛在原地打滚
在这样的午后
撩开朝南的窗户
我被阿斯匹林击中头部
听到冰川流经你的声音
今夜有暴风雪
天气要像绅士或淑女
西装领结贴近时宜
晚礼服暴露充分得体
受到赞美也笑不露齿
世间的动物都是同行
心生妒忌实属平常
权力和美貌从不肯低调
手术刀常常被怀疑
对身体缺少足够的敬意
天气的同行只有自己
被要求只能有一种脾气
福尔马林为腐朽保鲜从不休息
空气却总让知识皱眉
戴上口罩也无济于事
预言家自认为无所不知
天空的心情无法预计
午后还风和日丽
黄昏开始有零星小雨
夜晚被暴风雪摧毁
我知道此事为时已晚
因为我也在这个夜里
本来打算稍作迟疑
大地突然销声匿迹
猜
出门前带上伞
你猜今天有雨
其实云也不知道
自己的心思
你能猜到
早上的阳光如雨
你猜不到
黄昏会擦伤你的手指
你能否猜到
隐秘的花园里
盛开的是玫瑰
还是荆棘
你能否猜到
闭合的手掌中
禁锢的是欢喜
还是眼泪
你能猜到
我要说的下一句
你猜不到
你失眠时的谜底
春雨
一场春雨
绕过我的故乡
向南去寻找
一个暂住的地方
这件事和我有关吗
我承认描摹过雨的形状
但也许是你不曾深思
以为雨披上春的衣裳
就会放弃本质力量
阳光有时不同寻常
是天空论证了的真相
我猜你被雨禁锢时
恰好看见一根枝条受伤
那时有一首诗在场
雨划破夜的脸
继续和风去流浪
但终究会留下柔肠
让蓬勃的田野
在眼中生长
距离
我知道江南
已有半个世纪
我还知道那里的雨
婉约得让岸蜿蜒
让夜弯曲
只要放下矜持
就会被杨柳看成泪
我江南的小镇
把江南的所有场域
都改作它的领地
在所有路口
竖起童年的旗帜
我即使迷了路
也能穿过陌生的街衢
找到熟悉的绿
关于江南的知识
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
你和我的小镇
隔着十年的距离
正如你从未途经那里
只能告诉我
别处下雨的消息
早春
冬夜将尽
天空擂起鼓声
最后的雪停在云层
静候日历的手指
发出下一次起飞的命令
阳光张开朦胧的眼睛
大地向万物普及爱情
花朵开始在枝头密谋暴动
江河突破封锁宣告完成
杨柳立在岸边
收留每一个暂停
稻田敛起陈旧的衣襟
迎接犁铧履新
油菜花热烈抒情
把初恋献给过往行人
打开一扇门
集纳微寒的晨
用最慢的快递
给初夏寄去曼妙的裙
只因他
午后的阳光
有十分妩媚
因为他
又加了一分
冬日的夜
有十分寒冷
因为他
只剩下半分
我披肩的发
有一万种柔情
因为他
我要剪去九千九百九十九种
我眠的姿势
有一万种架构
因为他
我到处寻找构建入眠的图纸
有关
我令三月的潮水
越过群山
越过华北平原
我也令我
停在你命名的夜晚
蓝天是我心的底色
白云是我灵魂的截面
星星令矜持一再失重
终于轻至让你看见
我镶嵌哀愁的裙边
当然要袭击你的城市
袭击你的睡眠
也要袭击你的轻慢
只因和我有关
我将允许你的双肩
浮出水面
在被你遗落的空间
我将用积满灰尘的脚印
证明一些日子与你有关
我还将用眼证明
你是我心的深渊
欢颜
透明的云
半透明的云
沿来时的路折返
晨的风
夜的风
还在心上盘旋
清凉的道路突然痉挛
街灯乱作一团
太阳和炉火无动于衷
温暖并不总与光明有关
只是比谁更愿沉入黑暗
水、颜料、感觉以及爱情
万事万物都是现成的
经一双手点染
一日三餐井井有条
花布裙长出了自己的图案
鲜花开满通往未知的春天
所有的星星都不孤单
看云久了落泪
是不是普遍经验
我宁愿相信
那只是睫毛在伤感
初秋抒情
春天从北方开始
夏季向南垂直
在你的边境中止
桃花总绚烂在梦里
眼睛也只是它的装饰
我打算让秋天
继续接受你统治
宁愿我是一个荒芜的地址
除了你无人能够辨识
宁愿你在此徘徊
寻找人间烟火的痕迹
可是秋天在哪儿呢
天空愈来愈远
白云仿佛虚拟
鸣蝉绝响于子时
黄昏张开微凉的羽翼
草叶上的露珠越过黑暗
铺陈在你心底
再上一个台阶
就可以看见秋
秋是冬的预言
岁月从不轻许
|诗人简介|
滕朝阳，新华社高级编辑、知名新闻评论家。1991年毕业于江西大学。1996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20世纪80年代末有过短期诗歌写作经历。2013年起重拾诗歌。诗作入选《中国大学生诗选》《中国年度优秀诗歌》等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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