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交响曲
◎戴荣里
认识大提琴手刘女士纯属巧合。我们成为朋友后,我才得以优雅地享受交响乐。此前,则仅以听交响乐为主。那也是因为年轻时的同事杨先生,嗜书成瘾,喜听交响乐,曾传染于我。
音乐堂是能体现观众素质的场所,更多的观众会遵守这里播出的注意事项,始终做一位规矩的听众,再就是音乐堂的富丽堂皇也让欣赏者顿生肃穆之感。或许是曲高和寡,除了在学校,在其他地方听交响乐时,观众总是填不满座席。我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听交响乐,更多时候感觉像回到了大地。
是的,回到了大地。金黄的舞台就是交响乐驰骋的大地。我看到了万马奔腾,也看到了麦浪摇曳,或者是一束盛开的牡丹花。呜咽的河流,漫天飞舞的落叶与板结的土地。大地沉睡了,一场雪,悄无声息。远处传来细小的风声,更反衬出雪的雅静。雪静悄悄地怕打扰了这个世界,风最终还是忍不住这样的清纯,它哭了。在风的呼号中,我看到了暖阳升起来,大地开始松开腰肢,冰河开始化冻,有水流声渐渐加大,然后汇成强劲的河流,浩浩荡荡,鸟儿开始飞跃河面,声音由小到大。大地全身通泰,四处洋溢着生机。风声、河水声、鸟鸣声、庄稼拔节声,大地好像无所顾忌地自由伸展,一直到很远很远,似乎没有边界。镜头拉向一只蝴蝶,粉红的,幽暗成观众席上的那份暗红。蝴蝶轻巧地飞着,和着指挥棒的节奏,在音乐家们的烘托中,这只蝴蝶飞成一首诗,一幅画,一个情结,一段故事。然后,蝴蝶掠过城市的时候,速度好像慢下来,大地也静下来感受太阳的光照。我屏住呼吸,听春蚕咬噬桑叶的急切的声音,听青蛙鸣叫的声音,甚至听到了汽车声。在大地远处,汽车声像春蚕吞噬着桑叶一样吞噬着大地。大地渐渐地在缩小,演奏者们成为大地上被秋霜染上色的昆虫,它们耙耧着土地,土地扭转着腰身,大地好像还没有经过夏天就进入了秋天。
汽车开过来,机器搭起来,楼房建起来,大地开始抽风,在城市的巷道里,土地被深深地压在石板下,人们在享受整齐的同时,也在深深感受着寒冷。斑驳的墙壁讲述着植根于土地却又远离土地的文明。舞台没有改变黄土地的颜色,而琴声似乎把人们拉往远离大地的世界,蚯蚓们在挣扎,大地上的动物们在挣扎,而芦苇倾倒,荷叶惨败,风中没有树叶的影子,光秃秃的躯干犹如城市光洁的街道。一只寻找食物的猫,在城市的街道上行走,吃光了所有的残汤剩羹,依然无法解除饥饿；它依然执着地行走,想走到田野,哪怕是啃几口土,而空气中弥漫着一份冷,一份与孤独相伴的冷。
冬天来了,昆虫们躲在土地的穴道里冬眠,它们期待着另一个春天的到来。它们在土地温暖的怀抱里做梦,梦中是春天盛大的场面:漫山遍野的鲜花,荡漾着微波的河流,牛羊欢叫的草原,放荡不羁的瀑布,昆虫们安静起来,你似乎能看到埋藏在大地深处的光芒,随着指挥棒的指引,万千昆虫在为大地的明天找寻春天的通道。而琴声停止,一切都已遁去。
灯光大开,我又回到了现实。
瑟缩在城市的寒风中,我怀念那充满暖意的土地。
(摘自《中国纪检监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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