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聂耳墓前唱国歌
昆明,西山。古木参天,葱葱郁郁。
滇池湖畔,西山罗汉山的一个缓坡上,苍松翠柏掩映之间,聂耳墓园静谧庄严,格外清幽。游人至此,无不驻足凝神,肃然起敬。
匠心独运的建造师,把墓园整体设计成一把云南月琴的形状。墓穴就在月琴圆形的发音孔上,由24块墨石叠砌而成,象征聂耳24岁年轻的生命。墓上安放着用汉白玉精心雕刻的云南山茶花花圈,花圈上镶嵌着聂耳生卒年铜质金字。墓前共有7级阶梯形状的花坛,代表音乐中的7个音阶。3米多高的汉白玉聂耳全身雕像,巍然伫立在花坛之中,左手紧握置于身后,右手曲臂抬至胸前,仿佛正在低头构思一支激情澎湃的乐曲。墓地以墓为圆心,用三种颜色的石块铺设成既像音波又像唱片的圆圈,寓意聂耳创作的铿锵旋律永远在天地之间回响。墓碑宛如一张弧形的黑色谱纸,正面刻着郭沫若手书“人民音乐家聂耳之墓”,背面则是1954年2月他为聂耳撰写的墓志铭,全文如下:
“聂耳同志,中国革命之号角,人民解放之鼙鼓也。其所谱《义勇军进行曲》,已被选为代用国歌。闻其声者莫不油然而兴爱国之思,庄严而宏志士之气,毅然而同趋于共同之鹄的。聂耳乎,巍巍然其与国族并寿而永垂不朽乎。聂耳同志,中国共产党党员也,一九一二年二月十五日生于风光明媚之昆明,一九三五年七月十七日溺死于日本鹄沼之海滨。享年仅二十有四。不幸而死于敌国,为憾无极。其何以致溺之由,至今犹未能明焉。”
墓园后方,是一面45米长的弧形大理石浮雕屏风墙,最左侧刻的是1935年7月田汉出狱后写的悼念聂耳的诗:
“一系金陵五月更,故交零落几吞声。高歌共待惊天地,小别何期隔死生。乡国只今沦巨浸,边疆次第坏长城。英魂应化狂涛返,好与吾民诉不平。”
诗末附有小跋云:
“入狱中朋辈物故者颇多,出狱日忽闻聂耳兄又以学游泳于太平洋羁魂不返。其与吾国音乐、戏剧、电影界之损失,一时殆无法补偿。上海友人有追悼之会,因而写此,不觉泪随笔下也。”
郭沫若写的墓志铭和田汉写的悼念诗,言简意赅地概括了聂耳极其短暂而又光辉灿烂的一生,同时对他的杰出的音乐天赋给予了高度赞誉,对他在异国他乡不幸罹难感到万分悲痛。
“千家炮火千家血,一寸山河一寸金。”在民族危难、民生多艰的烽火年代,身处国家生死存亡之际,聂耳满怀热血,奔赴抗日救国最前线,创作了一批脍炙人口、流传广泛的进步歌曲,如《卖报歌》《毕业歌》《大路歌》《梅娘曲》《码头工人》《铁蹄下的歌女》,等等。其中又以由他谱曲、田汉作词的《义勇军进行曲》最为著名。这首抗战电影《风云儿女》的主题曲,歌词慷慨激昂,旋律明亮雄伟,堪称双璧合一,浑然一体,天衣无缝,从它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成为鼓舞民族斗志、鞭策民族奋进的时代最强音,激励着一代又一代中华儿女为了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而前赴后继,奋斗不息。郭沫若称赞聂耳为“中国革命之号角,人民解放之鼙鼓”,确是不刊之论,恰如其分。
昆明西山有龙门石窟,上接万丈云霄,下临千仞绝壁,登高一览,碧波荡漾,滇池风光尽收眼底。据说通往龙门石窟的悬崖栈道,是云南人民为了圆“科举状元梦”而耗时14年,呕心沥血、一锤一凿打通的,因此有“一登龙门,身价百倍”之说。其实真要说状元,窃以为,聂耳才是云南人民的“状元”。同时,他也是中国人民心中的“状元”。正是他,在短短24年的生命中,为我们这个历史上灾难深重、饱受屈辱的国家,谱写了一支气吞山河、雄壮有力的国歌。这,乃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从小到大,我的耳畔曾无数次响起这首歌。在广播里,在电视上,在电影中;在大会堂,在运动场,在烈士纪念碑前……当熟悉的旋律响起,我总是会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久久难以平复。
然而,最难忘的一次,却是在昆明西山聂耳墓前唱《义勇军进行曲》。
时值白露将至,金风送爽,天色微阴。我们一行数十人,从聂耳纪念馆参观出来,便列队前往位于纪念馆旁的聂耳墓拜谒。献花、鞠躬、绕墓瞻仰,一切如仪。最后,是集体肃立墓前,齐唱国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这一次,我的内心很平静,全然没有往日的兴奋和激动。大概是刚从纪念馆出来的缘故,我感觉聂耳并没有离开,他仿佛就站在我们面前,在认真聆听我们歌唱。这歌唱,是向革命先行者致敬,也是超越时空的心灵交流。我甚至仿佛感觉到,面前的聂耳,似乎想要开口和我们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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