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养宠人：找人上门20天 出门遛狗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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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顾斌 陆愉
编辑 | 王迪
受新冠肺炎影响，很多无法及时返程的宠物主人没能看护好留守宠物，导致很多小动物徘徊生死边缘。前些天宠物也可能感染肺炎”的信息未经证实便被大量传播，造成多地发生宠物直接被抛弃甚至摔死的惨剧。
1月底，世卫组织就已在官方网站回应：目前没有证据显示猫狗等宠物会感染新型冠状病毒。2月28日，香港特区政府渔农自然护理署（渔护署）发布消息称，一条居于新冠肺炎确诊者家中的狗对有关病毒测试呈弱阳性反应，但这条狗并无任何相关病征，有待进一步观察。虐杀风暴虽然终止，但在当下，养宠人依然面临着诸多难题。以下是三位养宠人的口述。
外企女白领：
找人上门喂养家里4只猫20天，
回到上海还要操心流浪猫
春节期间我回了广州，本来计划27日或28日回上海，后来因为疫情公司假期延长了，就一直拖到了2月12日才回到上海。
我家里养了4只猫，一般我如果短期出门一两天的话，我就给它们留好充足的食物和水就行了。春节假期比较长，我就请一个朋友每天上门一次给猫喂食铲屎，不会送它们去外面寄养。最近几年春节都是这样，只是今年遇到了特殊情况，时间特别久，她帮我前后照顾了20天。
我家的猫都是收养的流浪猫，外面捡到的小猫养大的。Panda是来我家的第一只猫，是2013年5月18日，我去火车站接人时在路上捡到的黑白花猫。2014年我又收养了黑白花猫妹小Q和狸花猫Five。2017年我救了一只流浪猫妈妈，生了一窝5只小猫。当时我们帮猫妈妈和小猫找领养人，结果猫妈妈和4只小猫被领养走了，还剩一只狸花猫领不掉，它是那种身体长得特别快的“巨婴”。我带它去过各大领养日活动，结果也没有被领走，我就自己收养了，取名O弟弟。
妹小Q
老大Panda和老三Five
最小的O弟弟
我之所以选择找朋友上门照顾猫有三个原因。第一是因为我猫比较多，送出去寄养不方便。第二是我在上海住的房子比较大，两房一厅，空间足够它们活动。第三是我找的朋友和我一样，是流浪动物救助圈的，了解它们的习性。
我觉得找人上门喂养肯定不是按照找清洁工的标准，这个人需要关爱动物，也需要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和经验，能够从猫吃饭、排便等行为中判断出来猫可能存在什么问题。我这个朋友在这方面就特别好。
今年春节我家的猫都相安无事，倒是我这个朋友遇到了点麻烦。她平时是做宠物用品食品生意，长假期间会兼职做有偿上门喂猫的事情。这次她有不少客户跟我一样，推迟了从外地返沪日期，她就要持续服务很多天。
在正常情况下，她的收费标准没什么问题，但是现在因为疫情，她出门不太敢坐地铁，有些比较远的客户家就只能打车去，扣除交通费就亏本了。不过她既然答应了人家，考虑到猫的生存，就只能坚持到客户回沪为止，今年春节就相当于义务劳动了。我觉得她也挺不容易的。
在我的居家隔离期，公司附近的流浪猫靠我们救助流浪猫小组其他志愿者照顾。
我办公地点在虹桥商圈的一栋甲级写字楼，我们的志愿者基本都是在虹桥商圈上班或者在附近居住的人，一共六七个。
本来我们每天都会定点投喂流浪猫，现在要减少外出，我们就在群里商量，有的人说今天我去放三天的干粮和饮水，三天以后换另一个人去接力。这个都是大家自告奋勇，没有强制安排，投喂的猫粮也都是大家自费购买的。
也许现在出门投喂流浪猫的人少了，我们发现在定点投喂的地方除了熟悉的那些流浪猫，还多了一些新面孔，可能是从周边其他地方到这里来觅食的流浪猫。
我除了会买一些干粮罐头提供给其他志愿者投喂流浪猫，还会负责救助流浪猫小组外联的工作。疫情期动物躺枪，我们看到有些地方会一刀切采用偏激的方式去捕杀猫狗。不过在我们现在投喂的区域，还没有出现这种极端情况。我跟我上班的大楼物业平时就有很好的沟通机制，跟物业经理也都面对面讨论过流浪猫的问题，我们承诺志愿者会帮助做好物业管理区域的流浪猫便溺清洁工作。另外，我们也会给物业工作人员宣讲一些关于流浪动物的基本知识。网上流传的那些社区、物业工作人员去捕杀猫狗的行为，更多的是刷存在感，无助于防疫。
对于民间流浪动物保护组织来说，我们应该认识到自己只是小众群体，如果不能通过有效沟通，获得社区、物业相关人员的支持，我们做任何事情都会事倍功半，志愿者的积极性也会受到打击。我们要用行动争取更多人的认同和支持，而非把别人都当作敌人。
流浪动物救助人：
遛狗时间从45分钟缩短到5分钟，
庆幸没有研究证明新冠病毒传染猫狗
我平时在网上卖一些跟宠物相关的小东西。疫情对我家狗的作息影响挺大的，原来我每天会把家里13条狗分批带出去遛，每批遛45分钟左右。从早上吃了早饭之后开始，一直会持续到下午。遛狗回来间歇也会做些家务。现在只有大型犬，我会带出去在门口走一圈，大概也就5分钟左右，其他狗都在我家院子里活动。
这些狗基本都是流浪狗，其中有4条是身有残疾的流浪狗，其中最早收养的残疾狗是长毛吉娃娃龙龙，只有一只眼睛但是四肢健全，胆子挺大。后来又收养了比熊凤凤，它只有三条腿，活泼好动，参加过电视台的宠物节目。串串卡查天生没有双眼，但是感知方位的能力很惊人，可以在家里自由活动。还有1条是约克夏梗犬KK，它没有下颚，牙也都掉光了，喝水吃饭都需要用小小的咖啡勺一口一口送进嘴里。
没有双眼的卡查
没有下颚的KK
三条腿的凤凤
一只眼睛的龙龙
我现在租住在郊区的这个别墅社区就是为了能够照顾这些狗和十几只猫。1年多前搬过来的时候，我看过好几个社区，之所以选择租借这套价格稍贵的联排别墅是因为左右隔壁邻居都不反感我家的猫狗。
整个社区里养宠物的人也不少，整个疫情期我在门口每天还是能看到有住户正常遛狗。现在除了遛狗时间缩短了，我也会给遛完回来的狗在门厅里消毒，用宠物专用的消毒喷雾喷在它们身上，再给它们擦擦脚。
棘手的问题是家里储备的狗粮和猫粮的维持。我在2月6日就在网上下单了，发货时间从6日推迟到9日，又推迟到11日，又推迟到 2月17日。好在2月25日，我在网上下单的狗粮猫粮终于送来了，接下来2个月都不愁吃了。我们社区收快递需要自己去物业门房里取件，虽然门房到我家就只有100多米距离，不过前几天我去取10箱猫砂也只好开车过去运回来。
平时我也会给社区里的十几只流浪猫喂食，除了我也有其他人喂食，那些流浪猫都长得胖胖的，有的就像小猪一样。前几天我在遛狗的时候遇到社区保洁阿姨，她说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在给流浪猫喂食了。我想怪不得，平时几个喂食点看不到其他人留的猫粮了。疫情还是让不少人害怕，不敢出门了。
我们社区的流浪猫都是属于不太亲近人的，难得有一只会让我摸摸头的。有一次我想要给那只比较亲近我的猫做TNR（Trap抓捕、Neuter绝育、Release放归，国际上通行的解决流浪猫问题最有效的方法），医院也已经联系好了。没想到我抓它的时候，它拼命挣扎，把我手臂抓伤之后逃走了。其他的流浪猫就更难接近了。
不过这几天，因为别人都不喂食了，流浪猫的食物一下子减少了，所以我去喂食饿时候，在老远的地方我还没叫它们，它们就都跑出来等着吃饭了。
这段时间看到一些地方发生杀死流浪猫狗甚至家养猫狗的事情，我当时看到这些消息真的怕死了，还好后来世界卫生组织和政府都发布消息辟谣了。最近又看到香港渔护署的消息，我觉得是“污染”还是“感染”还没有确认，会让一些人增加不必要的恐惧，可能又会导致针对狗的极端行为发生。
我曾经做过最坏的打算，如果官方宣布这个病毒会通过猫狗传播，并且下令扑杀它们的话，我该怎么办？我想我会开车把它们送去宠物医院，给它们做安乐死，但是我绝不会让别人把它们抓去乱棍打死。说到底，在没有相关法律保护的前提下，我们谈伴侣动物的权益都是没用的，暴力伤害猫狗的事情会经常发生，希望这次疫情可以推动全面的动物保护立法。
养兔白领：
因疫情晚回家两天，
宠物差点熬不过去了
我曾经养过一只猫，但是因为女朋友对猫毛过敏，只能在闲鱼上为它另找了一户富贵人家。考虑到养狗需要每天去遛，对于上班族来说有点困难，兔子算是剩下能选择的宠物里好饲养、智商比较高的伴侣动物了。
兔子图图
兔子的最大问题是寿命短、胆子小、不好养活。之前有看到网上的“兔友”（养兔人）说，带兔子出去遛要非常小心，兔子被小区里突如其来的犬吠声吓死的案例也非常多了。养兔在中国真的是小众群体，为兔子提供服务的宠物店、宠物医院即便在上海没有几家，也很难找到人交流。但我不想做一个不称职的爸爸，所以在养兔的这半年里，会常常在网上查资料，观察它的饮食。
这次春节回去，我和女友有意错开了回家的时间，兔子需要自己在家待七天。女友曾建议我留厨房供它活动，因为兔子自己待时间长了，是不会把屎尿精准拉在它的小厕所里的，放客厅清理起来十分麻烦。但是我还是希望兔兔能有个更开阔的空间，这样心情会比较好。
还好没有预约宠物店寄养，春节预约一来价格贵，二来资源稀缺，需要提前很久，碰上疫情，申请寄养的主子们估计是要无限延期了。我担心兔子因为莫名的原因死掉，想过找同事在中途上门稍微看一下，但还是放弃了。它太胆小，见了陌生人会害怕，给它换水换食、清洁也都需要重新教，还担心同事会被满客厅的“屎山尿海”吓到。
我提前购置了充足的草和兔粮，买了两大瓶可乐，喝完后给它做饮水机，测试水压后确保能正常运转。虽然自动喂食器很好用，但有卡食的风险，我一直觉得给宠物还是要最传统的东西，所以准备了草箱，保证如果卡食至少不会饿死。临走前，我摸了摸兔兔的头，告诉它在家里要乖乖的，不要乱啃乱挠。兔兔呆呆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本来就是疫情来了，女朋友告诉我车票买了两次，列车都停运了。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兔兔糟了。我担心兔子，但爸妈当然是希望我多在家陪他们，所以我只得折中，跑到北京西站改签了车票，稍微延迟两天回去。我表哥也是为了他家的猫按时返沪了。这件事就像是父母看待幼儿园的宝宝，自己孩子自家疼，谁也会不担心操心孩子有没有不吃不喝不能自理呢？
2月2日回来上海的家里，我小心翼翼推开门，先听听有没有动静，结果没有任何动静，客厅居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脏，草盒里的所有草都吃干净了，平时它都会剩很多。我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兔子，有些惊慌，这时候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声。突然看到放囤积的草的架子上，备用草箱已经侧翻，它居然把头埋在里面找食物。果然是喂食器卡壳了，它已经四五天没有吃到兔粮，是求生本能让这个智商等同于两岁婴儿的小动物，在客厅到处翻找食物。
当时又心疼又后怕，它的粪便也非常不正常，如果再晚回来，估计会拉肚子死掉。之后的几天，我每天把它带到阳台晒太阳，抚摸、梳毛、把蔬菜晒干了水分喂它，毕竟一旦生病都找不到地方医治，本来能为兔兔提供服务的宠物医院就少，现在又很多不接治。不过还好，现在它终于又恢复到一个健康的样子了。
疫情期非常漫长，我们现在有充足的时间能一天到晚陪着它，跟在它后面捡它掉的毛，虽然自己也剪不成头，还得给它做造型。以前下班回家，它总是跟着你，因为知道你也只能陪它几个小时。现在越来越大胆，从害怕被抱到在人怀里一点都不挣扎。也不得不承认它为无聊的居家生活带来了多少欢乐，觉得养它是值得的，为它提前回来也是值得的。等疫情结束，想买个溜兔绳带它去草坪上晒太阳。
那些网上扑杀猫狗的新闻，其实挺心酸的，人们口口声声地说是宠物的“爸爸妈妈”，但是如果真有一天某个病毒被官方确认可以通过宠物传染，后果是无法想象的。禽流感猪流感的时候，那么多动物都死了。要看清事实，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人一定还是会将人类的利益置于动物之上，昨天会因为猪流感杀猪，明天也可能会因为某种病毒杀猫杀狗。我们能做的除了少破坏自然，让自然界的报复来得更晚些，就只能是提高自己作为养宠人的素质和自觉性，让社会能信赖我们。
（本文图片均为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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