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团聚的元宵节
□王楚健
正月十五晚上，春寒料峭，浙江台州城区一片沉寂。
牟益裹着羽绒服伫立在自家楼顶露台上，久久眺望着台州恩泽医院的方向轻声祈愿：“老婆，你在抗疫第一线要保重身体，我和全家人都等着你早日凯旋！”
他捧着手机，摩挲了一遍又一遍，随时等待铃声响起，听到他日夜期盼的声音。但他绝不敢主动拨打电话，因为妻子王蓉蓉和他约定，只能由她有空时打电话。王蓉蓉是医院护理部副主任，又担任隔离病区临时党支部委员，必须以身作则，全身心投入战斗。半个月来，牟益在微信里陆陆续续地留言，王蓉蓉基本上都在凌晨一两点钟概括性回复，在不定期的时间里他们总共通过三次电话和两次视频对话，每次都没超过五分钟，常常是牟益还没聊几句，9岁的大儿子就在一旁抢着和妈妈说话。
牟益很想说“对不起”，也准备了许多检讨的话，却始终来不及说出口。
春节前夕，王蓉蓉发现自己身体上有个结节肿块，当时原本以为能请一次病假，连着春节长假可以好好休息。为此，外派在宁波工作的牟益特地开车赶回来陪妻子治疗。次日，王蓉蓉外科小手术做顺利完成。在她眼中，这样的普通疾病已是司空见惯，认为自己没多大问题，便催促他早点回去。年底工作忙，牟益觉得抓紧完成手头工作、提前放假陪她也未尝不可，就赶回了宁波。
谁知几天之后，浓厚的节庆气氛被突如其来的疫情冲得无影无踪，浙江省政府启动重大公共突发卫生事件一级响应，打响了疫情防控阻击战。在台州，恩泽医院公共卫生医学中心作为全市唯一的公共卫生突发处置业务技术和疾病收治专科医疗机构，成了新冠肺炎医疗救治的主战场。
抗疫大战在即，在家休养的王蓉蓉顿时坐不住了：“疫情就是医务工作者的集结号，这个时候我不能当逃兵。”
“你自己身体都没有恢复好，怎么能救死扶伤呢？”牟益颇为不满，“借这个长假，我们多陪陪孩子。你爸爸心血管手术，你妈妈一个人照顾挺累的，就让二老在我们家多住几天，一起过个团团圆圆的年吧。”
王蓉蓉没再争辩，却主动报名在大年三十参加医院门诊大楼体温检测、分导人流工作。牟益嘴上虽然反对，但仍然决定当好“护花使者”，开车接送妻子。
正月初二早上，王蓉蓉瞒着牟益偷偷通过微信向院领导请缨去隔离病区，院领导根据她的实际情况，要求她好好休息，但她坚称身体已恢复，作为党员这时候更要发挥先锋模范作用。最后，再三请求之下，她终于获批归队。
这时，王蓉蓉才把正式参加抗疫战斗的事告诉了牟益，牟益顿时懵了，半天不吭声。但他深知妻子工作一直很拼命，一旦决定了的事几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跟自己生闷气。
当天中午，当王蓉蓉拖着行李箱准备出发时，牟益默默地拿了车钥匙跟在后面，大儿子跑过来问：“妈妈又要加班啊？”
王蓉蓉欲言又止。牟益苦笑着说：“妈妈要去很危险的地方啦。”
大儿子歪着脑袋，认真地说：“妈妈最厉害，是白衣战神！”
一路无言。下了车，王蓉蓉歉疚地说：“我可能会一两个月回不了家，家里就拜托你多费心了。”
牟益望着王蓉蓉义无反顾的背影，一刹那间，发现家里的妻子仿佛真的变身为孩子心目中的“白衣战神”。回到家，他理了理思绪，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写道：当新冠肺炎疫情席卷而来的时候，别人眼中的“傻子”真正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眼前逆行的人要有多大的勇气，结婚这么多年重新认识了你，加油，老婆！
那天以后，牟益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用手机查看新冠肺炎疫情的动态消息。由于台州从湖北回家过年的经商人员多，情况比较严峻，许多医务人员每天像上了发条一样满负荷运转。牟益在家忐忑不安，只能从网络上的信息中搜寻到妻子战斗的身影：在隔离病区临时党支部的宣誓仪式中，她和其他党员面对党旗庄严地举起右手；在市领导以视频连线方式慰问隔离病区一线医护人员的镜头中，她出现在画面另一端精神饱满的团队中；欢送治愈的患者出院的图片中，虽然她穿着厚实的工作服、戴着口罩，还是能一眼认出来那双微笑的眼睛……
元宵佳节，一家人本应聚在一起吃着香甜美味的元宵羹，听着音乐，享受团圆之乐。但此刻，妻子应该忙着和隔离病区护理人员谈心谈话。她总是会耐心了解大家的心理状态，及时帮忙疏解……牟益想着，不禁自责起来，如果一开始就全力支持妻子，那么她就能轻装上阵。面对疫情，无数人舍小家顾全大局，为什么自己当时就没能理解呢？
正念想着，手机铃声终于响了，牟益抢先说：“老婆，元宵节快乐！家里一切都好，不必挂念，你要更加坚强，好好照顾自己。”
手机里传来王蓉蓉变得沙哑而又略显疲惫的声音：“老公，谢谢你能理解，这段时期全市的眼睛都看着我们医院，看着隔离病区，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全力以赴，现在情况越来越好，差不多每天都有患者痊愈出院，等到他们全部康复的时候，就是我回家和你们团聚的时候。”
“到那时，我们全家再补过一个元宵节。”此刻，圆月当空，夜静似水，朦胧中泛着希冀。牟益深情地说，“一家人吃元宵羹，听你讲大战病魔、救死扶伤的故事。”
（作者单位：浙江省台州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
本版稿件摘自《人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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