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不遥远
一番洗刷烧煮，八点刚过，早饭做好。两碗先盛上，一碗端给妈妈，睡了二十多天，腰椎骨折的她能慢慢侧着身，歪着头，缓慢地拿起筷子自己吃。另一碗端到爸爸床前，他要一勺一勺喂。在妈妈躺下的第三天，八十岁的他也摔倒在地，一样的腰椎骨折。
不同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一场病留下的后遗症严重影响了他的行动，左手几乎不能动，左脚走起路来，后跟几乎不着地，踮着脚，摇摇晃晃。几十年来，妈妈悉心照顾着他的生活起居。眼看着妈妈岁数越来越大，腰背越来越驼，而爸爸除了顽疾依在，新病又添，阿尔茨海默症越发明显，越来越磨人，妈妈已不堪照料之重。见此情景，在老家做生意的二姐体谅我们上班的姐弟仨，二话没说，丢下家里的所有，来到城里，毅然挑起了照顾爸爸的重担。没摔倒前的几年里，虽说每天要给他换、穿好几次尿不湿，给他清洗身体，但是一日三餐他可以自己吃，无需喂食。
这下可好，除夕前夕，他俩先后骨折，双双躺在床上。二姐因为家里有事，加上新型冠状病毒肆虐，无车进城。整个春节，我们姐弟仨担起担子，轮流照料、陪护。妈妈仁心，安静地躺着，不喊疼，不出声。另一个屋子里的爸爸，让我们三人忙得团团转。早上眼睛一睁，他就开始大声喊我们的名字，若是忙碌没能及时听到应答，他绝不罢休，嗓门越喊越高。问他缘由，永远重复一句话：“给我穿衣服，我要起来看电视。”耐心的解释还没落下一秒钟，他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解释无用，那就沉默吧，不可以，“为什么喊你不答应？”质问声调更高。再不答，怒火就要烧上天。没办法，放下做至一半的早饭，来到床前。“把我袜子穿上。”“把我衣服盖在身上。”“把我药拿来。”“把我穿衣服，我要起来看电视。”……短短几分钟，提出一箩筐要求。捺着性子一遍遍解释，无济于事。默然转身进厨房，继续做饭，耳畔又传来了他的喊声：“早饭怎么还没好啊？”端着盛好的鸡丝面，出厨房门前，深深地呼吸口气，调节好心情。端来小凳子，坐在床前，一勺勺吹，一勺勺喂。他一边吃，一边啧啧称赞：“嗯，面条下得有点好吃。”吃个碗底朝天，心满意足，吩咐道：“把我嘴巴擦下。”擦完，转身钻进厨房，洗好他们的碗筷，刚端起碗准备吃点热乎的面，声音再度传来：“拿根牙签给我。”“把我穿衣服，我要起来看电视。”“把我鞋拿来。”解释苍白无力，索性捂着耳朵装作听不见。听不见？不行，必须要应答，又耐心将医生的话重复一遍。谢天谢地，终于安静了一会儿。匆匆将碗里的面条扒拉完，赶紧打来热水给他擦洗身子。一夜过来，内衣湿透，护理垫湿透，尿不湿湿透。最难的是翻身，他的身体几乎僵直不动，完全靠外力，一个个抽出来，铺上去；一件件脱下来，穿上去。将他擦洗完，换穿结束，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换下的一堆衣物刺鼻呛人，戴着口罩和手套，先用开水烫上几遍，再搓洗，然后丢进洗衣机里。等忙好这些，抬头看钟，指针快指向十一点，中饭又将开始……
姐弟仨春节期间的日常，就是在如此循环中，日复一日地度过。下午没有悬念，没有新意，他将上午问过的话再一次次倒带，我们将答过的话再一遍遍重复。若是逢着他问累了，喊累了，闭目打鼾。可真真是如释重负，赶在太阳没落山前，搬一张竹凳，门前坐，有温暖的余晖披身。点开手机，浏览着令人揪心的武汉新闻。但凡和疫情有关的消息，一个不落。确诊的，出院的，感染的，驰援的，情绪随着他们起伏，泪水为他们而流。疫情之下，举国上下，齐心协力，共克时艰，一线战士更是舍生忘死，他们用实际行动书写着人间大爱。我们回报给他们最好的爱就是，不出门，不添乱，涓涓小爱汇成爱的海洋。
夕阳西沉，搬凳回屋，做晚饭时间已到。明天，崭新的太阳将升起，愿我的祖国春光可待，山河无恙；愿我的亲人早日安好，不负春光。大国和小家，都是我们无法割舍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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