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看病实录:母亲低烧 从担心肺癌到担心“肺炎”
原创 界弟 医学界
编者按:九省通渠的武汉,因为一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成为了世界关注的疫区。目前武汉已实施人员管控,本文记录了作者在疫情中的一次看病经历。希望在疫情面前,大家多些宽容与耐心。
一到过年,母亲就成了家里最忙的人。今年57岁的她,因为爱好文艺,参加了不少艺术团,每年年底会有各种汇报演出。今年也不例外。
1月18日,为了一场表演,她和团里的姐妹们租了一个地下车库彩排,因为地下室阴冷,回来以后老打寒颤。
1月19日上午,母亲参加了汇报表演,表演团一共18人。当天晚上,母亲开始发烧,测体温达到了37°,晚上烧到38°。
这一天,武汉市卫健委刚刚通报新增17例病例,前一天增加了4例。武汉开始实施出境离汉人员管控。我感觉事情有些严重,催促她去医院,但她觉得一定是着凉。“没多大事,医院现在人太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上病。”
1月20日,因为昨夜吃了头孢和感康,母亲的体温开始下降,晚饭时测量37.2°,睡前降到了36°。我和她都以为,病情可能控制住了。
这一天,武汉新型肺炎的信息铺天盖地而来。新型肺炎已已纳入乙类传染病、甲类管理,与“非典”同级。政府和专家都在呼吁,武汉市民一旦有发热状况需马上到武汉发热门诊就诊。
晚上表妹在家庭群发了一个消息,说武汉多家大医院的病人已超负荷,建议到就近的发热门诊就诊。表妹在距离市中心较远的一家二甲医院工作,新型肺炎疫情开始后一直在医院加班。偶尔会在群里发一些信息,提醒大家注意防护。
看着这些信息,我开始慌了,决定第二天一大早就带母亲去看病。
1月21日一大早,母亲的病情开始反复,一起来身上全是汗,感觉忽冷忽热。抓了两袋口罩,强行带着母亲去医院。
虽然因为工作原因,经常去医院。但这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害怕。
1月21日10:45
我开车带着母亲到了离我们最近的一家三级医院,这也是武汉市公布的发热门诊医疗机构。
刚进医院门诊大厅,保安就拿着测温仪对着我和母亲的额头“滴”了一下。
来到分诊台,护士们正在向每位患者和家属发放免费口罩。医院里的人似乎没有想象中得多。
因为母亲的体温已经降下来,我们挂了普通内科的号。护士告知,发热门诊那边人爆满了。
普内科的病人并不多,等了半小时就排到了。医生带着口罩,仔细询问了母亲的症状,开了血常规和CT。
我带着母亲做完一系列检查,医生告诉要等2小时才能拿到结果。这时已接近12点,为了避免在医院发生交叉感染,我们决定下午再来。
13:35
带着母亲第二次来到医院,拿到了母亲的验血报告,白细胞等部分指标偏低。
拍下发给表妹,表妹说反正不算好,“现在宁愿看到指标高也不想看到指标低。”然后叮嘱我,在家也要戴好口罩。
14:48
去医院拿到了肺部CT结果:
影像描述:左下肺见斑片状模糊影。气管及支气管通畅。双侧肺门形态、位置正常。纵隔未见肿大淋巴结及明显占位性病变。心脏形态、大小正常。双侧胸腔无异常。
检查意见:左下肺感染,建议治疗后复查。
拿到报告后,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毕竟不是医生,这些字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我也不明白。
因为外公外婆皆因肺癌去世,所以每年特别注重母亲的体检,半年就会检查一次。今年元旦之前,母亲做了一次囊肿手术,在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就诊的时候拍过胸片,肺部就有一块阴影,医生当时顺口提了一句,肺部可能有炎症。
虽然左下肺感染,但气管及支气管通畅,似乎也不算坏?
拿着结果,再次来到普内科,医生说是病毒性肺炎,但无法确认是否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有关系,将我们转到了感染科。
医院的感染科和发热门诊都在医院6号楼,这是医院最偏僻的一栋楼。护士告诉我们,现在都一起看,我们排在117位,晚上9点再来。
从医院出来,想绕去药店买点泡腾片,再买一些口罩,药店告诉我们口罩已经断货了,泡腾片价格也超出平常不少。
一路上,母亲的心情明显低落,也不愿开口。
到家后,表妹抽空来了个电话,告诉我目前不是所有发热病人都会送到武汉市金银潭医院(武汉传染病医院)。我母亲的这个情况在他们医院一般会建议居家隔离。
20:10
晚上8点多,我们比预约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发热门诊。
出门前,又为母亲量了一下体温:37.6°。
医院的发热门诊似乎是临时扩建的,比较简陋。因为诊室太小,门口挤满了人,大部分戴了口罩,但也有一两个没戴的。
诊室外面用临时隔板挡了一下,应该是为了隔绝冷风。
护士叫号到了103,估计还要再等一个小时。
从窗口悄悄向里探了一眼,诊室里只有一位医生。身旁听到有人嘀咕,这么多人,医生今天要全部看完,不知道几点才能下班……
手里一直刷着手机,看着官方不断通报的消息:
河南确诊了首例……
澳大利亚发现疑似病例……
湖北黄冈新增12例,还有1名医生,4位护士……
朋友群、家庭群里偶尔也会有人转一些消息进来,都不是好消息,看了一眼就关掉了。
最近武汉早晚的温度都不到5℃,真的很冷。
想找个暖和的地方给母亲坐着,但门诊楼已经快关了,住院楼的空调似乎也开得不足。
给母亲找了个地方坐着,自己挡在了她身侧。想讲些什么逗她开心,不知道怎么开口。
旁边有人在讲,“如果真是因为有人吃野味引起的,我真的要问候那人全家了。”
21:30
排队的人越来越多。护士叫号的间隔却越来越长。
因为排队问题,有两三个病人和家属跟护士吵了起来。因为经常有过号的病人匆匆赶来,插在了前面。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排序仍然没变。我找个地方把口罩取了,擦了擦鼻涕。
从来没有觉得排队这么久。
护士告诉我们,医院已经没有床位了。我开始查找联系人,也许待会用得着。
22:00
前面还有3个人。
母亲默默坐着,一言不发,我在微信上不停刷着信息。
各种指南、处置建议,就诊流程,对着母亲的报告一项一项查看,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确诊,希望不要真的中招。
有朋友发来了武汉协和医院张劲农教授编写的发热门诊当前处置建议,母亲似乎符合第三条:
“3、若肺CT提示病毒性肺炎,把CT片放在阅片灯上照下来,需要照高像素图以便于识别,6-8个视野一张图最好,发给群里,请专家会诊。
4、确定病毒性肺炎后:(1)口服拜复乐0.4 Qd或者可乐必妥0.4(无喹诺酮过敏或不耐受史)+奥司他韦75毫克BID,5天 ;或(2)静脉滴注罗氏芬2.0(或厄他配南1.0,仅限于夜间不能做皮试且患者不耐受喹诺酮)+生理盐水250,希舒美饭后口服,0.25 Qd,首剂加倍。厄他配南需要在附近药房购买。隔离留观,申请做2019-nCoV 检测。”
但这些都是给医生们参考的,我待会要不要把这个拿给医生看看?
22:38
母亲体温到了38°。排队又不动了。
透过窗户看了过去,医生好像离开了。
看到有新闻说,医生一旦有高度怀疑的病例,就会马上通知医院。
希望他只是去卫生间了。
前面还有一位。
这时一位自称有精神病的男子开始插队了。紧接着,有人开始有样学样。
护士出来叫号的时候,两三个病人和家属直接冲上前,说几个小时没排到,一定要先看。
23:00
终于轮到我们了。
医生看了检查报告,没说是不是新型肺炎,建议先打针再复查。
“先吃着,三天后复查CT。”
“不知道针和药到底有没有效果。”
“如果打针没好就必须住院了。”
看了一眼处方,医生开了奥司他韦,我记得,这是抗病毒药物,可以治疗病毒性感冒。
一直期待医生能从兜里翻出一个试剂盒,给母亲测一下。但从头到尾都没有。后来得知,因为发热患者过多,试剂盒供货可能不足。
医院缴费和药房排的队依然很长,排了半个小时,才拿到药。医生开了两天输液,希望有效果。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排号已经排到了200位。此时接近晚上12点,不知道医生什么时候能下班。
回家消毒、洗澡,希望明天一切都好。
作者后记
“最怕医生说他也不知道。”
作为患者家属,在疫情面前,我想大部分的病人想的应该跟我一样,对医生和护士满怀期待。但有时候事实并不都能如我们所想。在疾病面前,医生护士们能做的只是尽力挽救生命,然而生命的无常却不属于他们掌握。
昨天在医院见证了三次争执。基本都是因为排队时间太长。诊室里的医生,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输液室的小姑娘面色苍白,感觉快要晕过去的样子。但因疫情严重,武汉当地的居民一旦有发热状况,必须马上去医院就诊。这给武汉的医护工作者、医疗机构提出了更大考验。有朋友告诉我,武汉在不断征用、扩充床位,但仍难解燃眉之急。
希望我只是记录了一个简单的看病经历。过程虽然波折,但是在特殊时期,人人都需要互相理解。
武汉市金银滩医院一位工作人员的朋友圈
来源:“医学界”微信公众号
作者:夏星星
责编:郑华菊
原标题:《武汉,昨天,我带妈妈去看病毒性肺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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