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糍粑香了年味浓

滁州日报 2020-01-15 08:08 大字

□王涛

快过年了,许多人都在说,现在的年味是越来越淡了。可元旦一过,身边已有许多同事急切递上报告单回家过年了。我也掰起手指头计算好回家的日子,拿起手机向早早召唤我回家过年的老母亲报告。母亲非常激动兴奋,一边嘱咐我注意安全,路远,什么都不要带,一边忙不迭地“报告”着给我们备的年货,其中就有我最爱吃的糍粑。

糍粑,是湖北家乡特有的年味。小时候的年都是在家乡小山村里度过的,冬播后的小山村,日子就像午后墙根卧着的耕牛,嚼着枯稻草,慢悠悠中透着丝丝甜味儿,农历新年就在这暖融融的气息中渐行渐近。随着新年的慢慢走近,家家户户又开始打糍粑了。在一阵热火朝天的吆喝声中,把一年的期盼都揉进这绵软的糍粑中去,甜腻得嘴巴都张不开。

家乡打糍粑有一套讲究,上好的糯米都是自产的。打糍粑的工具是一个石臼和几根“T”形木杵,石臼是一块大方石中间凿个凹凼,样子像盆,重三五百斤,埋在村中央。木杵用结实的桑树制成,约一米长,上粗下细,顶上安一个扶手,成为“T”形。打糍粑的汉子都是村里一等的青壮年,因为打糍粑不仅是个力气活还要巧劲,不会打的人就把棍子在粑臼揉,出了力也打不好糍粑,而且手也会打起血泡。会打的人,用手把木棍转着搋下去,这样糯米饭就沾棍子,力道不虚。

记忆中,总是母亲们亲自把糯米精选去杂,用冷水浸泡二三天,淘洗干净滤干,倒入木蒸笼(饭甑)。木蒸笼状如木桶,底是活动的,留有缝隙进气。为防止压结汽难均匀,必须用筷子在米中插一些汽眼,再在甑沿上敷上纱布,盖上锅盖。上满糯米的木蒸笼放进装有适量水的铁锅内,灶下烧干树枝(家乡人叫硬柴),熊熊大火不一会儿就把锅里水烧开了翻出水花,再燃两支烟时间,木蒸笼大汽直冒,飘出糯米香气,糯米饭熟了,此时就响起了男主人“打糍粑啰”的吆喝声。

只见男主人大踏步走到灶前,抱起蒸笼,走到石臼边,掀开笼盖,将适量的糯米饭倒进石臼,顿时雾气夹带着香气在空气中飘散。五六条汉子各执一T形木杵,先是轻快地在石臼内周围戳来戳去,十余下后迅速迈开弓箭步使劲搋,响起“嗨、嗨”短促有力的号子,不一会儿,速度越来越快,“嗨哟、嗨哟、嗨哟、嗨哟”,节奏铿锵的号子此起彼伏。约半根烟工夫,糯米饭被搋溶,成一团白胶似的粘在木杵上。男主人挽起袖子,用手沾清水,在石臼四周轻擦,使其脱离石臼,集中粘到木杵上。四条汉子用力将糯米团一齐举起,放到事先用糯米粉撒好的团簸里,男主人快速揉成一个圆形糍粑,紧接着又往石臼里倒上热腾腾的糯米饭搋下一臼,再飞快端起团簸跑回家,倒在大簸箕里,一双大手很快摊成厚约两指的圆形或椭圆形糍粑。

在家乡小山村,过年打糍粑是必不可少的活动,每家每户都要准备这个年货。每到打糍粑的时候,我们这些小伢就跟着跑进跑出,无论到哪一家,主人不是给我们塞上一团烫得要命的喷香糯米饭,就是给我们揪下一坨粘乎乎的糍粑,让我们沾上白砂糖趁热吃。别说,这还真是美食,谁没吃上就会遗憾半天。我们还喜欢围着打糍粑的汉子不散,三九寒天里,看他们脱掉棉袄,看他们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感觉他们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洒脱,充满了诱惑,我们就吵着“我要打糍粑”!打糍粑的汉子们笑了,将手中的木棍子递给我们,天啦,这时候我才知道木棍子重千斤,在我手里根本无法动弹,他们哈哈笑着,赶紧抓过木棍子,热火朝天打起来,时不时他们扯起打糍粑的棍子往小家伙嘴边伸去,“吃吧,尝呀!”逗得看热闹的人哄笑起来。年味,也就在家乡的打糍粑声中蔓延……

没两天糍粑晾得七、八成干了,男主人郑重搬来条凳,用两条腿夹稳,拿麿好的快刀把大块糍粑打成长约巴掌大小的糍粑块。这也是个力气活,糍粑块均不均匀不仅影响美观,还能体现出男主人的内秀。这些用快刀切成小块的糍粑,一般是乡亲们自己留着吃的,纯朴的乡亲们还要制作一些精美的糍粑,以便在拜年时送给亲戚。这些糍粑是将捣好的糯米饭倒入四四方方,印有“福禄寿喜”、“恭喜发财”、“花开富贵”等美观漂亮的模具中,用手一压成形后,倒出来就成了比较好看的糍粑。打好的糍粑块再晾上一天,就可以放到冷水缸里浸着,中间隔上十天左右换一次水,这样一直能放到第二年夏天。

“拜年拜年,糍粑上前”。家乡的习俗是初一给长辈拜年,初二到娘家,初三开始走亲戚朋友。这拜年的礼物一般都会带上些糍粑,再加上红糖、糕点之类,这样一来,每家都会有很多家的糍粑,如同一个小小的糍粑展,谁家的糍粑做得怎样一比较就出来了,所以,每家都把打糍粑看着过年的一件大事,不敢怠慢。

糍粑的吃法有多种,过年来客人了,主人就会从缸里拿出糍粑沥干水,切成一片片,放进油锅里煎,糍粑煎得黄黄的、焦焦的,装盘后撒上白糖,外酥里粘,好吃又好看。或是清水煮熟放进碗里,舀好砂锅炖的鸡汤、排骨莲藕汤和鱼丸、肉丸,味道鲜美无比。抑或蒸饭时,在大铁锅四周摆上一圈,饭熟了糍粑也飘香了,就着蔬菜吃也别有风味。而我们小伢最喜欢将糍粑块平放在火钎上,伸进灶堂放在火上烤,不一会儿,糍粑块像长包块似的鼓胀起来,然后用筷子在糍粑上掏一个洞,灌进去一些红糖,继续烧烤,冷不丁“扑哧”一声裂开,烧烤的糯米香味弥漫开来,我们那一双双脏兮兮的小手来回倒腾着滚烫的糍粑,拖着鼻涕虫、流着口水,从屋里跑到门外追着吃糍粑,就走进了新的一年,就走进了春天一样美好的生活。

母亲的深情召唤,将这热火朝天的打糍粑吆喝声清晰地回放在我的耳畔。糍粑香了年味到,原来,感觉似乎淡了的年味,早已暗自收藏在我记忆里,刻在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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