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来马蹄俏
刘忠焕
前些天,下乡途中又看到一些人在田块里忙碌的身影,他们在“撬马蹄”。生长在水田里的马蹄,到了秋冬时节已苗枯成熟,然泥土亦干结,挖取马蹄还颇费周折。本地话不说“挖”,而是用“撬”字,挺形象。
马蹄是本地的叫法,它的学名叫荸荠,一种生长在南方的草本植物,结实在泥土的根下。在古时候,它有一个很雅的名字,叫“凫茈”,“凫”是指野鸭,“茈”则通紫,宋人罗愿在《尔雅翼》里解释道:“凫茈生下田中,苗似龙须而细,根似指头,黑色,可食,名为凫茈,当是凫好食之尔。”野鸭爱吃的紫实,这样的名字倒是贴切。后来,发音转变,化作了“荸荠”。
除了荸荠,凫茈的别名还有不少,如乌芋、地栗、地梨、马蹄、苾荠等等,里面有形状、功用、色泽以及地域、方言的缘由。吾地一直叫马蹄。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介绍说:“凫茈生浅水田中。其苗三四月出土,一茎直上,无枝叶,状如龙须。肥田栽者,粗近葱、蒲,高二三尺。”我家没栽种过马蹄,但我在市郊的水田里,常见其生长的样子。马蹄都是东一块西一块地穿插在稻田里栽种,很少有连片的。初夏时已经青葱可爱,看上去有些柔软,有风吹过,一片葱绿翻滚成浪。
到了秋后,就可以“撬马蹄”了,那时的泥土还不是很干硬,“撬马蹄”要容易些。以前,我曾读过汪曾祺的《受戒》,当即有了去“撬马蹄”的冲动。汪曾祺写道:“‘扌歪’荸荠,这是小英子最爱干的活。秋天过去了,地净场光,荸荠的叶子枯了——荸荠那笔直的、小葱一样的圆叶子是一格一格的,用手一捋,哔哔地响,小英子最爱捋着玩——荸荠藏在烂泥里。赤了脚,在凉浸浸滑溜溜的泥里踩——哎,一个硬疙瘩!伸手下去,一个红紫红紫的荸荠。”汪曾祺笔下的“‘扌歪’马蹄”,跟吾地的“撬马蹄”有点不一样。
我所见到的“撬马蹄”,田里都是没有水的,甚干涸。有人图方便,用铁锹顺着马蹄枯叶的地方挖下去,就像挖土豆,一窝新鲜的马蹄就被翻出来了,但这样容易伤着离根部稍远的马蹄。有人则用扁担一样的粗竹签,沿着干裂纹撬,这样就伤不着马蹄了。
刚挖出来的马蹄,灰不溜秋的,裹满了泥巴,洗干净后,始露出了红紫的外表,看着很好吃的样子。马蹄收回来后,一般不清洗,这样安放几天都不坏,洗过之后则容易坏掉。卖马蹄的人懂得这个道理,每天卖多少就“撬”多少,一直卖到开春。
马蹄是一种高产作物,春播一颗种,秋收一篓实。刚刚撬出来的马蹄,像锈迹斑斑的古董,又有点像马匹的蹄子,故而吾乡人叫它“马蹄”。在饭店的菜谱里,有马蹄炒虾仁、马蹄煎鱼饼、滑炒蛤蜊马蹄之类的菜名,还有马蹄糕、马蹄糖水、马蹄绿豆爽等甜品。
其貌不扬的马蹄,喜欢吃的人可不少,一些文人墨客还把马蹄拿来作歌咏的对象。如宋代陆游有《野饮》曰:“溪桥有孤店,村酒亦可酌,凫茈小甑炊,丹柿青篾络。”如明代画家徐渭有《渔鼓词》曰:“洞庭橘子凫茈菱,茨菰香芋落花生。娄唐九黄三白酒,此是老人骨董羹。”如明人吴宽有《赞荸荠》曰:“累累满筐盛,大带葑门土,咀嚼味还佳,地栗何足数。”乡土味十足的马蹄,被染上了浓浓的雅意。
生长于泥土的马蹄,质朴敦厚,熟知地情,甚接地气。在饥荒时节,马蹄还成了救荒之物。《后汉书·刘玄传》曰:“王莽末,南方饥馑,人庶群入野泽,掘凫茈而食之,更相侵夺。”宋人郑獬在《采凫茈》里曰:“朝携一筐出,暮携一筐归。十指欲流血,且急眼前饥。”又有明人王鸿渐的《题野荸荠图》曰:“野荸荠,生稻畦,苦薅不尽心力疲,造物有意防民饥。年来水患绝五谷,尔独结实何累累。”马蹄的功劳还真不小,该叫一声“马蹄吉祥”了。
马蹄之吉祥状还有,民间把马蹄比作了元宝。苏州一带有吃“元宝饭”的习俗,寓意发财。翁偶虹在《北京话旧》一书中也说:“除夕黄昏时叫卖‘荸荠’之声,过春节并不需要吃荸荠,取‘荸荠’是‘毕齐’的谐音,表示自己的年货已然毕齐。”真是好意兆,希望来年福财两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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