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地生活 读《赵桥村》■林 颐
在城里住久了，常会觉得倦怠，想要远离尘嚣，安静地隐居。顾湘实践了这个想法。
“2014年6月初，我住到了赵桥村。”顾湘的《赵桥村》，起笔简素，无一字冗余。赵桥村属于上海市浦东新区大团镇，靠近长江入海口，面对崇明岛，以盛产水蜜桃而闻名。
这幢房子1990年造好后从来没人住过，一直空着，顾湘是第一个在里面生活的人。久置的空房，不能马上宜居，要花上一番心力去整治。幽居乡野，很多“不速之客”（小动物）来来去去，就算尽不了地主之谊，顾湘也没有采取暴烈的手段驱逐它们“出境”。
顾湘是城市白领、编辑，写写画画，外表苗条柔弱，看来胆子却不小。搬到乡下独居，没点勇气是做不到的。胆大和心细，是顾湘身上的矛盾特质。
于顾湘而言，此举有机缘巧合。顾家祖籍赵桥村，有房，大难题解决了。赵桥村近郊，顾湘无意务农，不过图个清静，有网络、能网购，这是很重要的，不然怎么过日子。距离地铁站4公里，不算太远。老屋虽然老，门窗都变了形，且被各种小动物占据，打理经营一番，不失为好的居住地。顾湘的性子不孤僻木讷，与乡人处得挺好，会“撩天儿”。“撩天儿”一词出自朱自清先生，用在此处，也传神。撩天儿，话家常，人们的感情就这样滋生。
顾湘擅画，文图并茂，是她的集子的特色之一。《赵桥村》附着她的水彩画，有猫，有花，有小鸟，蓝天白云，农舍田垄，色调沁着幽蓝。沉浸在蓝色的氛围中，宁静安谧，些微忧伤。在赵桥村住了几年，顾湘有足够的闲暇，描摹乡间的景物与生灵。
文字气质近画，自然灵动。乡居生活，最难得，那份静处，心眼张开，能注意到被忽略的事物。跻身人群，很多灵感倏忽消失。张潮说：“人莫乐于闲，非无所事事之谓也。”对于顾湘，闲暇更是必须的。一个在思想着、工作着的人，孤独不算坏事，寂寞有益健康。
看虫子的飞行路线，看它们在光线下起舞。雨后，广玉兰的花香洇了进来，原来是与堂皇外表相称的盛大典雅的香气啊。“鸟夫妻”借住在窗外树上，蜜蜂“嗡嗡”，青蛙“呱呱”。4月，马兰在田埂旁开出紫色的花；6月，虞美人站在墙下，蜀葵花期长，开个没完；8月，墙头的小狸猫和青桃子比谁长得快；10月下旬，大家种了蚕豆；到了冬天，叶离了枝头，显出了凄清，也仍是有可说的。人和物一气共流转，显现出和谐的步调，极其亲切。
《赵桥村》这部集子共包含三篇，除了《赵桥村》，另有《邻居》和《台风》。
读《邻居》，前面的时间感，属于往昔，底色暖黄。顾湘把一部分的自己留在了过去，童年时不时地回来找她。她写风物，也写人，写“我爸爸”，写继母，写唐伟德家。后半部分转入现在时，上海城里房源紧张，人们聚居着，隔音不好，有人在窗口拍被子，有人只能在晚上洗衣服，洗衣机“隆隆”作响……是这些太过热闹的声响，让顾湘终于决定离开城市吗？
在《台风》里，就砍树事宜，顾湘与“没好气女士”几番交涉。有人的地方，难免碎嘴是非、折腾忙碌。田园散文这类作品，经常有人写。很多文章不食人间烟火，仿佛乡村就一定比城里好，仿佛乡村生活就是愉悦的，在精神上更崇高。有点假，不符合人的天性。顾湘没有美化书写对象与主题，文笔流丽，也踏实，一种朴雅的、审美的态度。
蒙田说：“灵魂如果没有确定的目标，它就会丧失自己。”赵桥村并非世外桃源，照样少不了烦心事儿。重要的是，在可能的范围之内，倒一倒心里的垃圾，闲则翻书、养花、散步，要想自在地生活，心头就要通阔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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