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暗涌,唯爱是光亮
《暗涌》二湘著十月文艺出版社
北美新锐作家二湘曾说:“其实,无论是生活还是小说,都有一语中的魔力。”那时,她说的是上一部小说《狂流》,用三个北大女生的故事串起了一代人的青春记忆。但对这句话具有魔力的还是二湘自己。在新作《暗涌》,更为幽深的时间感和命运感扑面而来。犹如题记里引用的诗句:“时间是离弦的箭,是无限的空,是不断的开始与不断的结束。”
全球化语境下个人的迷失和爱
毕业于北京大学和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的二湘,既是IT精英,又写得一手好小说。小说发表在《当代》《芙蓉》《江南》等文学期刊,《重返2046》获华语科幻星云奖电影创意入围奖,作品进入中国小说学会年度排行榜。著有小说集《重返2046》,长篇小说《狂流》《暗涌》。
《暗涌》是二湘继《狂流》之后的长篇新作,是其“命运交响曲”系列的第二部,和上一本《狂流》一样,横跨一代人的青春,纵横东西半球,将海外留学、工作和生活的背景融入写作。小说以辗转于国外的主人公吴贵林的人生际遇为书写主线,历经阿富汗喀布尔,美国硅谷,中国上海、深圳,埃塞俄比亚的斯亚贝巴都有他驻留的痕迹,求学、邂逅爱情、职场竞争,时代的洪流,全球化的语境,个人的痛与爱、迷失和救赎……
二湘的建构无疑宏大,关注却又细微。人生的起伏在变幻莫测的环境下更显得扑朔迷离,人似乎是永远被动于命运和时代的洪流,然而,各种彷徨和犹疑里却总有着一股力量促使人在不断挣扎和迷茫中探寻。就如同贵林不顾一切要寻到生母一样,就像阿芳明知道爱上贵林,带着近乎绝望的心,执着地追寻。好在,命运无常的暗涌下,爱是光亮。
经历心事暗涌,方知何为归属
二湘的小说具有乐感,似交响乐与时代共振。经历过上世纪90年代读大学、留学、进华尔街、硅谷再到海归、创业历程的人会更加有共鸣,每个城市的道路,什么季节开怎样的花,二湘都以一个优秀理科生的精密还原到本地人都不可挑剔的地步,这让这部小说愈发可信,也愈发会让人不由自主就会有强烈的代入感。
异国战火里的爱,总有点倾城之恋的味道,有股子不知归途的绝望。贵林在阿芳面前是透明的,可以将所有的伤痛和盘托出,而阿芳给予贵林的爱,始于男女,而却高于男女。贵林感慨地说:“其实孤独的人都是一个质数,没有人能真正找回同类,最接近的指数也总是隔了一个数字。”贵林的孤独并不是纯粹个体的孤独。每个人都是一个孤独的质数,或许因为人活着就是在不断地寻找,和自己相处,和他人相处,和世界相处。每个人都是贵林。
二湘的笔总是不拘泥于小情小爱,她关注的显然更为深远广阔,她的笔端充满了悲悯。在大环境里,人何其渺小,何其孤独,然而,人总是在不甘里想抓住点什么。
相对上一部小说《狂流》来说,二湘在《暗涌》里的文字更加克制而圆熟,多处出现的梦境或月色或繁花,写来竟有空空之感,如臻化境。经历了时代奔腾、无暇喘息的人,最终会在月色宁静时真正袒露内心;而只有经历了心事暗涌的人,方知何为归属、何处安稳。
精彩书摘台风后的离别
自然面前,人如蝼蚁。他和阿芳相依在卧室的一角,看风雨飘摇。他暗自庆幸还有可以相依的人,人类虽微小,因为爱,还可以互相取暖,互相照明。然而过几日他却是要走了。他想起即将来临的别离,又想起不知在哪看到的一句:“大抵人生聚散中,灞桥官道雨濛濛”,心里突然就伤感纠结起来。
他和阿芳在台风之后第一次上了街。街上有蓝色的电动出租车开过。他记得刚到深圳时,关内的出租车大多还是红色的。他们步行到附近的一个超市去买一些他去非洲的日用品。路上满目狼藉,到处是被吹倒的广告牌,小区里那棵木棉树被连根拔起,路上也不时看到倒在地上的大树,人们像是穿行在热带丛林里。深圳的行道树很多是亚热带的阔叶树。木棉树的叶子是嫩绿的,阳光下似乎都成了透明的,把阳光筛成点点碎金。榕树的叶子是深绿的椭圆状,树冠连绵硕大,根系繁多。铺天盖地的绿,叶子连成片,连成云,连空气都沾染了浅淡的绿。
贵林呼吸着台风之后带着绿色的空气,觉得自己的肺腑都清清爽爽。他抬头看天,台风过后的天空难得的高远,高远得像喀布尔的天。临行前一天的黄昏,他站在阳台上,听到秋天的风掠过城市的高楼和高楼的蓝色玻璃,发出温润而柔和的气息,天边渐渐出现了一些他说不出来的颜色,玫红,黄玉,墨紫,像一片片的繁花。这是深圳的天空,他想,明天,他就要出现在另一方天空之下了。
飞机终于冲上了云霄。他照旧是看着云朵下的城市。他第一次坐飞机去美国也是这样,喜欢在飞机起飞时看下面的城市。城市在这个时候变得浩远无边。云朵下的一切都像是成了微缩的版本。这个时候,他总是感觉到城市其实是谦卑的,渺小的,就如宇宙中的一粒微尘。
他一路昏睡,做了个梦,梦见月光像奶油一样照在树叶上,树叶也有了好闻的奶油味,一个女娃娃在碎银般的月光下姗姗学步,他看不清她的脸,看不清她的肤色。
他正要追上去看个究竟,听到了一个声音:“快看!非洲!”。他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看到了飞机下的非洲大地。
非洲,非洲!正是清晨,嫣红的太阳如一颗饱满硕大的火龙果从埃塞俄比亚高原天际徐徐升起。霞光四射,到处流动着一种神奇光彩,在那万丈金色光芒下,一个个五彩绚烂的热气球飘扬在云端,在风中,一个个鲜艳夺目的圆铺成在天地之间,游荡在时间之外。
贵林顿时想起那时候上编程课,想用线程机制编程重复绘制一个圆,他原以为会在屏幕上画出许多个重叠的不同坐标的圆。结果屏幕上不是许多个重叠的圆,而是一个圆画出来后消失,然后随着坐标移动再出现,再消失,如此反复,出现了一个移动的圆。他很是疑惑,调了很多次程序,就是调不出他要的结果。
后来,他多次想起那个程序,那个诡秘的程序像是向他揭示着一个秘密,一个真谛。一个人的一生从起点到终点,不过是在画圆,你一笔一笔,想把这个圆画得很圆。大多数的时候,你是画不拢这个圆的,等你历经艰辛封住了这个圆的时候,这个圆就成了一个零,一切都归了零,成了空。一次次的征途,不过是把这个圆画出来,然后眼睁睁看着它消失殆尽,踪迹全无,不断地开始,又不断地结束。如此反复,永无止境。
现在,那么多的圆同时出现在同一片天空中,影子重叠着,交错着,像转盘,像数字零,像字母欧,像一个一个的环,像一颗一颗的露珠,似乎存在于时间之外,永远也不会下坠,永远也不会消失。
太阳已经跃到了云端,在绚烂的热气球之上,在飞云流雾中闪亮着,照耀着苍生。那红亮的圆球背后似有暗流涌动,那积攒了五十亿年的光子奔涌着,喧腾着,恢弘着,纵横着,向人间放射出亘古永存与时间一样古老的温暖和光芒。
(文章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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