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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荣耀

北海晚报 2019-11-11 16:16 大字

在人潮如涌的集市,我和父亲游走在花花绿绿的衣帽鞋袜、糖果糕点、锅碗瓢盆之间,倾听着凡世的喧嚣,心里盛满了阳光。

突然,一位男子奔向父亲,紧紧握住父亲的手,目光紧贴着父亲苍老的脸,“贾老师,您还在呀!”惊异的呼喊中满是感慨。父亲愣证了几秒,只“唔唔呀呀”地应了几下,让我感到很是歉然。

父亲已没了之前的灵敏,反应有些迟钝,听力严重下降了。

穿过曲曲折折,路旁早已蔚然成林的乡村道路,一亩一田,一坡一垄从眼前掠过,亲切而又温暖,只是一个个空寂的院落里不见当年熟悉的身影与面孔,不见当年牛羊哞叫、孩童撒野、田中劳作的“繁华”。

父亲曾经是教师,后来,另从职业,但“贾老师”一直是他的称谓。

贫困的年代,贫瘠的乡村,父亲显然是一位知晓事理、传道授业解惑的文化人、明白人。

一手好字名闻十里八方。他的备课本时常被那些半拉子农民式的民办教师拿去临摹。他们被父亲从土疙瘩里捞出来,拉进了光荣的教师队伍,时常受着父亲的教诲,对父亲很是尊崇。

村里人家的红喜丧白,年头节气的大事,都由他来掌笔完成对联、礼薄、挽联、喜字贴等等,总是提早受邀参与主事,很是风光。和他一样远离故土的乡亲们,时常让他代读和代笔一封封家书。

父亲自小习读私塾,握着毛笔,行走在起运回转的笔墨间,字体遒劲有力,形神清瘦刚直如其性。

我没有见识过父亲在课堂上的风采,倒常看着他撮着小酒对着客人夸夸其谈,一经开口,腹内经纶便哗哗流淌。天文地理、文学艺术、国事家事,似乎无所不知,总是发表一些批判性言论,曾令我们反感至极。“你爸具有雅士的风范。”对父亲的一肚子墨水很不认可的三姐,在听到一帮来串门的同学在受了父亲一夜的传道之后,给予父亲如此的评价,却又骄傲不已。

离休后的父亲,时常呼朋唤友,吃喝玩乐,更加印证了出身于地主家庭纨绔之弟的本性。年头节气,县里的领导来慰问他,一开始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很快,对方一两句话便撬开了他的口,说到尽兴处,便不管不顾地开起玩笑来,我们真怕他“胡说八道”,引起对方误解。

近些年,他明显地不大爱动了,感觉他对当下的局势不甚了解,更担心他胡说八道。幸好,很多人听不太懂他的湖北口音,他的语速又快。其实,他早已本土化了,不论饮食还是习惯。“老爷子思维敏捷,知识渊博呐。”随同慰问的有些干部与我们相熟,对他的康健乐观以及滔滔不绝很是惊异。忽而明白,电视、报纸从未缺席于他。90多岁高龄,每天在家摘抄精妙语录与古典诗词,并赠予他的孙子们留存。

父亲曾任那个小学的校长,期间,拿了学校的48斤粮票资助一位苦苦相告日子艰难的乡亲,不料人家无力偿还又无凭证,父亲便戴了一顶贪污公款的帽子。屋后那家江苏人,全村人都欺负,却是我家里的常客,逢年过节,便来家里,如同亲戚。那些闲散无聊的人,常来家里和父亲喝酒吃饭,听他讲述人生哲学。这让我们很瞧不起他。

那年,母亲去世了,除了旧友邻居,竟有些陌生的人远道而来,埋怨我们没有告知消息。那几户常客磕头作揖的神情竟是那样地难过。这才想起:每年春天,他们送来冬菜;每年秋天,他们送来苹果和杏子。他们的儿女成婚时,请父亲去主婚,也请我们全家去吃席……

“还记得吗?”“咋不记得!”父亲去找前面那家老爷子去了,竟又是那般步履矫健。靠着墙角打盹的老爷子,看见他,一下醒了,两眼放光。他俩曾经过从甚密。

风吹麦浪,吹醒了我。回头,父亲静静地坐在曾经的家门前,明亮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我,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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