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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遥,平遥

张掖日报 2019-10-20 23:55 大字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曾一个人夜游平遥古城,寂静幽深的夜色就像是夏日里的紫藤花,一片一片地盛开在我的青春里。后来,因为工作的关系,去平遥参加国际摄影节,记忆里平遥那种清远深美的古城质感又在一帧帧相片上浮现,让人无法忘怀。

字典里有一个词:一见倾城,讲的多是女人的美。而在充满无尽忧郁琐碎的岁月里,总有一个地方能让人一见倾心,再见魂牵梦萦,就像是曹文轩故乡盐城的麦田和草房子,就像是莫言梦中高密的金黄色的玉米地和记忆里透明的红萝卜,还有雪小禅永远写不够的白色的苏州河和评弹,还有史铁生那遥远的清平湾和地坛,还有……

于我,便是平遥。

欢喜是从名字开始。嘴唇轻轻吐出“平遥”,像被一条清凉的小蛇咬住了心,看见了清晨的薄薄的雾,平静而遥远,幽深而孤远,在眼前弥漫。读这座古城,像是在品味林风眠的画,她像是人间一个最深情的淑女,来人无论怀了何种悲哀的情绪,她总能让人得到温情和安慰。置身大都市动乱喧闹的生活中,这里像是一个桃花源,这里没有月份牌式的妖艳,也没有文人士大夫式的清高自赏,这里涌动着大自然的生命力。

这种生命力不是一种轻薄的美丽,平遥也并不美。这座穿越漫长岁月的古城甚至处处露出一种残落。城墙的石缝里黯淡斑驳的苔痕,寂寂地透出一种对待生活的端然与热情,发芽的嫩绿色小草拱出头来打量着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对生命的好奇和新鲜,有时候还能看到粉红色、嫩黄色的小花都争奇斗妍地盛开着,仿佛每一天都是一个节日。

站在古老的城墙上,无数灰色的屋顶在眼前一寸寸地铺开,会让人自然地想起贾樟柯的电影《站台》,想起崔明亮和殷瑞娟的爱情。这段爱情也不唯美,就像是绵亘在平遥历史里狡猾的晋商一样,彼此都有曲折的心眼和小心的算计,都有对爱情条件的称斤掂两。在影片的结尾处,崔明亮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房间里水开了,咕嘟咕嘟响着,殷瑞娟抱着孩子哄她睡觉,像是在飞扬的青春尾巴,唯美的爱情被残忍地扯开了“华丽的袍子”,看见了里面“虱子”。可这样场景是那么的真实,这是生活。张爱玲说她爱听“市声”。在平遥,“市声”有贝壳一样饱满的声线,有一种温暖的触感。

我还记得,在居住的客栈里的院子里,天台上空是瓦蓝色的,棉白色的云朵在轻盈浮动,还有常常倚着二楼红色围栏跟我打招呼的店家太太。她有五十多岁了,不美丽却总是在笑,那种爽朗的笑声很温暖,让人忍不住要亲近。她的笑容咧到腮边,右边的牙齿掉了一颗,能看得很清楚,可她并不介意,她的笑声隔着很远都能够听见。有好几个清晨,我起床拍摄朝霞,能听见在厨房做早饭的她,在笑,在笑,还在笑。时间把光阴雕饰在她的脸上,她却把微笑留在嘴角。

有机会还想再去平遥。还想把自己的身和心浸在那座城里,浸在市声里,浸在这种对生命的端然的热情里,和永远也不想要停止的笑意里。

(摘自新华网作者郭慕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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