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小葱■胡曙霞
在乡下,说到葱,就仿佛说起门前的一棵草,一丛花。寻常,实在寻常。哪一户人家没有葱?少了葱,厨房也就少了几分烟火味。
葱呢,不娇贵,不矜持,破脸盆,烂瓦罐,都是它的栖身之所。
在空地随便摁下几棵,几滴春雨,几缕春阳,它就大了。细细的,尖尖的,中空圆润,碧绿莹莹,好看得很。
粉墙黛瓦的屋,因为一盆葱,生机盎然。乡下人家,粗茶淡饭,豆腐青葱,每一天都是上好的日子。
古人形容美人的手指喜欢说“指如削葱根”,可见这葱,自有独特的韵味。纤纤细细,青翠可爱,越往上长,越是尖,一团绿意,惹人欢喜。
《红楼梦》里也有葱。第四十九回,贾府一下子来了四位姑娘,薛宝琴、邢岫烟、李纹、李琦。晴雯欢天喜地地说:“大太太的一个侄女儿,宝姑娘一个妹妹,大奶奶两个妹妹,倒像一把子四根水葱儿。”
把美人比作水葱,贴切而巧妙。可见,葱,是清秀美好的代言词。
不开花的葱尚且如此惹人爱。若开了花,又是如何?每年4月到7月,葱的尖头爆出白色的小花,花儿细细碎碎,聚成一团,绒球一般,远远望去仿佛绿裳姑娘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风吹花摇,甚是有趣。
开了花的葱,也结籽,用籽去播种,还会长出新的葱。也有把花掐掉的,那样的葱依然鲜嫩不老。还有人把葱挖出来,把球茎的瓣掰开,分开种,每根葱也会长出新的一簇。
来到杭州,便很少见到葱。有一天,在小院的角落遇到它,仿佛遇到旧相识。它们站在泡沫箱里,一簇簇,且直,且碧,精神好得很。
“要吗?尽管摘去!掐了又长,长了又掐,多的是!”见我痴痴迷迷的样子,葱的主人——二楼的老太太笑着说。
“谢谢您!这葱栽得真好啊!”我由衷地赞叹。
“葱好种,挪几株给你,放窗台,烧菜的时候,想掐多少就掐多少,香得咧!”老太太慈眉善目,仿佛老家的外婆。
她弯腰,拔葱,一棵棵带着泥,留着须的青葱塞到我手心。
自此,我的窗台多了一盆葱。它揽住过往的清风,喝着飘落的雨水,自生自长。
炖竹笋、炒肉片、蒸黄鱼,哪一样菜肴缺得了葱?有了葱,普通的一盘菜增香添色,仿佛拥有了精致的灵魂。
小时候,外婆与奶奶也爱种葱。她们在灶台忙忙碌碌,一勺油下去,一块块豆腐也下去。煎得两面金黄的时候,朝我大声地喊:“霞儿,去摘葱!”“好咧!”我蹦蹦跳跳地去院子里掐葱。
起锅,下葱。青葱拌豆腐,一清(青)二白!怎么吃也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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