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渡口那头牛 ■兰宏伟
旅行就是生活,在途中,不经意间,总会给人惊喜。
普救寺西去不远,便是黄河大铁牛博物馆,馆内铁牛四尊、铁人四个、两座铁山、一组七星铁柱、三个土石夯堆和一个黄河古渡口遗址。
2600年前的一个下午,黄河的模样我们无从知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河水应该是湍急的。古蒲州城外,一群人和一位公子,他就是秦景公的弟弟后子针,为了免于迫害,他从秦国出走去晋国。这次远行,创造了黄河历史上的第一次,架设了第一座浮桥。千乘之多的随从、车辆从这座渡口,这架浮桥这里出秦。4年后,他们又从这条路返回了秦国。
史记对这段历史做了简要的描述“景公母弟后子针有宠,景公母弟富,或谮之,恐诛,乃奔晋,车重千乘。景公立四十年卒,子哀公立。后子复来归秦。”
对于后子针来说,有人宠着未必是件好事。哥哥景公可以给你富可敌国的财富,却不可能给你天下。所谓的亲情终敌不过流言蜚语下的权力危机。
是渡口给了他希望,让他看到了前途。出路出路,走出去就是路。这渡口,成了出逃的路,从这条路走出去,就是活路,走回来,依然是活路,只是时机不同。后子针是聪明的,没有倒在温柔乡里,居安思危,终究躲过了一劫。
公元前297年,秦昭襄王时,蒲津渡口修建起第一座固定浮桥。渡口已经不再是出逃的路,而是用来攻打韩、赵、魏三国的前线,成了一座军事堡垒。
从此,这座浮桥上马蹄声响,尘土飞扬。历史是个出色的导演,汉高祖刘邦定关中、汉武帝刘彻东征、隋文帝杨坚过黄河东进、曹操西征马超韩遂,都从这座桥上走过。如今,你随手抓来的一阵风、一抔沙子询问,它们都能滔滔不绝给你讲出一段惊心动魄的战事来。
桥终究是桥,建了又毁,毁了又建。北魏时期,蒲津渡口修建了一座竹连舟桥,所谓竹连舟,就是连舟在水面上,上面用竹子连接插接。
唐朝毕竟是一个大气的王朝,注定也会创造出令人称赞的辉煌。开元初年,蒲州被置为中都,与西京长安、东都洛阳齐名,成为大唐的中心城市。蒲州一带经济发展迅猛,已经跻身为全国六大都市圈。如果还用一座临时性的竹索浮桥,安全暂且不说,更有损大唐的颜面。
开元十二年,唐玄宗降旨,重建新桥。为了表示领导的关怀和重视,他还发动了满朝文武出主意,最终几条修改方案顺利出炉:
第一:竹索桥改为铁索比以前更坚固;第二:加固周边石堤保证黄河不轻易改道;第三:铸造巨型大铁牛为索桩,就是拉铁索的“压脚石”,永葆万世基业。
牛由于它的稳健、强壮、忠诚,成为了这样一个以农耕为主的过度的图腾,收到人们的青睐,有它做压脚石,心里是踏实的。就这样,渡口除了有桥,还有八只铸铁的巨型大铁牛,分驻在了黄河的两岸,一边四只。
一段长达1300年的历史传奇由此开始。从唐开元十二年到元朝初年,这座桥500年间一直在使用。形形色色的人在这座桥上游走,华夏的脉搏在渡口周围跳动,时不时探身进奔流不息的河水中窥视,兴许可以找到大唐诗人散落在河底的诗稿。
元代桥被烧毁,蒲津渡荒废了。
明朝时重修铁桥。到清朝,黄河开始向西改道,蒲津渡就被彻底废弃了,而铁牛也逐渐被深埋于黄土之下,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渡口站在母亲的肌体上张望,它不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40年代,老河床有河水流过,枯水季节甚至还可以摸到铁牛的牛角,行船屡有被挂伤船底的事情。
50年代,三门峡水库蓄洪,铁牛就逐渐被深埋在河滩里。
1988年,一位农民在黄河边打井灌溉,打到几米深时就在再也下不去了,而且下面当当作响,也不像是石头的声音。消息传到永济市博物馆,查阅资料,才发现这就是失踪已久的唐朝大铁牛。
1989年8月,蒲津渡遗址来说,的确是个不寻常的日子,铸造于唐开元年间的黄河铁牛、铁人、铁山一起重见天日。这也让我对史学家们深深致敬,多次关于记载铁牛的记载得到印证,历史不欺后人啊!
考古学家们用了四个“最”字给铁牛正身:这四尊铁牛是我国目前发现的重量最重(每尊重45吨--75吨)、历史最早、工艺水平最高、造型最优美的铸铁铁牛文物,在国内外都极为罕见。
四尊铁牛,个个膘肥体壮、肌肉隆起,身长足有3米多,身高从1.5米到1.7米不等。
尤其有意思的是,这几只牛还完全不同,各有独特的形状和体重。
一号铁牛为牡牛,也就是公牛。重量为55吨,是比较轻的一尊。
二号铁牛是黄毛黑嘴的样子,有力强壮;重量也是55吨;
三号铁牛称为腱牛,重量为75吨;
四号铁牛是一只小牛犊,却是四只中最重的一只,足有78吨。
最奇特的地方,在于每只铁牛边上还有一位牵牛的铁人。他们身高1.9米,而且其中有三个居然是当时西北地区的少数民族样貌。
一号铁人个子高鼻子大是明显的回鹘人;二号铁人头戴束帽,体型剽悍,是突厥人;三号铁人头上梳着小辫子,是西域的吐蕃人。四号铁人头戴一顶相公帽,双手握拳,则是汉人。
铁人们分属四个民族,齐聚一堂,这在唐代的壁画、陶俑中也是普遍的现象,这一点,把大唐包容并蓄的情怀表露无遗。这样的景象,曾经出现在“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盛唐。人们的思绪已经很难被禁锢,丝路贸易、对外开拓的精神再也不是政府和统治阶层的独享,而是整个社会普遍的精神追求。首都长安已成为世界大都市,举行着永不谢幕的国际博览会,时时刻刻在改善着人与人的关系和不同文化之间的关系。如果说汉代开创“丝绸之路”拓宽了人们的视野,那么到唐代则凝练成了一种包容开放的精神。人们在相互交往中打磨了传统文化和外来文化之间的隔阂,在这种交流中寻找到了民族前进的方向。
铁牛是桥身的关键,唐玄宗时铸造当铁锚的这些牛重量在45-75吨之间,为了铸造这几尊铁牛,光铁就用了160多万斤,这是什么概念?用掉了当时全国产铁量的五分之四。铁牛身下连着重达40吨的厚铁板,铁板下还铸有长达三米的铁柱,深深插在泥里。
正如多少年后山西人走西口一样,渡口、浮桥是互通秦晋的纽带,铁牛是它们的根。只要这根在,民族的魂就在,无论走多远,心中的那脉情永远不会断,终究是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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