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辽远世界
◎甫跃辉
9天时间,我从上海出发,途经海口、三沙永兴岛、贵阳、黔南,最后返回上海。这9天里有太多事情让人印象深刻,无数风景、人与物蜂拥而来,刺激着我的感官,敲打着我的思绪,让我从自己熟稔的生活里跳脱出来,促我正视,迫我思索:世界是什么样的?时代是什么样的?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上的人民,又是什么样的?
且不说有那么多人奋战在脱贫攻坚第一现场的贵州,单说到三沙后我所见到的世界,就和我平日身处的世界、甚至和我曾经见过的任何世界都迥然不同。
第一天刚到,我在中午顶着大太阳出门,从西沙宾馆走到北堤头灯塔,仿佛走过了西沙群岛的前世今生,日本人的碉楼和中国军队收复三沙纪念碑先后出现在眼前。灯塔下,我看到了这里的大海,不同于以往见过的海,这片海是多么蔚蓝、纯净和辽阔啊。
我在海边沙砾上看到一只翅膀受伤的海燕,看它反复挣扎,仍然飞不起来,就想帮它一把。我把它从烈日炙烤的海边,挪到一棵葳蕤的刺桐树下,想着有树荫还有小虫,能让它补充体力。
第二天一早,我们从永兴岛乘汽艇前往七连屿中的赵述岛。汽艇奔驰,不时被浪头高高抛起,又硬邦邦跌落。浪高1米左右已经如此,不知道浪高七八米得是怎样。赵述岛走一圈只需10多分钟,却囊括无限美景。珊瑚沙滩白净,大海的面目不断在浅绿、浅蓝或深蓝间变幻。返程途中,看到一条飞鱼浑身闪烁水光,紧挨着船左舷掠过。
岛上植物众多,短短几天,我认识了好几种:榄仁树、草海桐、海滨木巴戟、抗风桐等,还有好几种植物连形色也没识别出来。除开野生植物,人工种植的也不少,有椰树、草海桐、银毛树、黄槐决明等。岛上水少,种树不易,还好现在有了海水淡化系统。路边有工人握着塑料管子浇水,用的应该就是淡化后的海水吧?我在海水淡化车间喝了一小杯淡化后的海水,似乎比一般淡水还要“淡”。
在赵述岛岸边捧起海水尝一尝,满嘴苦涩。以前我也尝过海水,知道滋味复杂,可见到这么纯净的水,还是忍不住去尝试。一群白鸭子在远处嘎嘎叫,仿佛在笑……
这样的世界新鲜得仿佛随时会滴下汁液,万物生长,人民安乐。而维持这一切运转的,是岛上的几百官兵。他们时刻准备着,为了这小小的,却又无比珍贵的岛屿冲到最前面。我未亲眼见过这样的生活,一边那么闲适,一边那么紧张。而这正是世界运行的法则。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看到更真实、更全面、更大的世界。作为人类中的一个个体,每个人所看到的世界,都是非常有限的。每个人的来路都只是窄窄的一条小路。而这窄窄的一条小路,正是我们绝大部分写作者最重要的资源。管中窥豹,尝鼎一脔,一叶知秋,固然不错。然而古人又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还说,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对现实的大量占有,才能洞幽察微,真正了解时代内在的脉动,叙写真正的时代精神。
只有努力看到那个远远超出自己的世界,所写下的文字才不会在文学内部空转,才能对这世界、这时代做出有效的回应。
(摘自《人民日报》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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