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江畔寻春愁
●代江涛
4、5月以来,我把《郁达夫全集》重读了一遍,又找来《王映霞自传》通读,后收到富阳文友送来的《郁达夫日记集》《郁达夫传——感伤的行旅》《达夫书简》等绝版好书,一一读之,为搞点所谓的郁达夫研究。
有许多中国现代文学评论家说过,若想品味郁达夫先生诗文的神韵,必须去他的故乡富春江领略一下那里清丽的山水。
在吴均的《与宋元思书》中这样描述富阳:“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
从小多愁善感的我,自然被一种哀愁所牵动,心潮澎湃,一定要去一趟富阳。这种心潮,就跟当年读了路遥《平凡的世界》后一样的澎湃,我表示死活都要去陕北一趟。
这一天的清早,澄朗的碧落泻出了一片清浅的海蓝色。我踏上了开往富阳的火车,夹在拥冗的车厢中,耳畔不断响着同行者的谈话声,这种清柔的江浙话,软语呢哝,落在耳中,使人如同堕入棉花絮里,异常舒服。
我有点迫不及待,所以立马在长兴火车站下车,赶往长兴高铁站乘坐开往杭州西的高铁。这样可以提前一个多小时到达杭州。
到达杭州,想到郁达夫在《远一程,再远一程!——自传之五》中曾云:“自富阳到杭州,陆路驿程九十里,水道一百里;三十多年前头,非但汽车路没有,就是钱塘江里的小火轮,也是没有的。”他还说:“那时候到杭州去一趟,乡下人叫做充军,非犯下流罪,是可以不去的极边。”
因为在其他地方旅行被一些车司机“黑”过,加之迫不及待,我还是选择了出租车,尽管路程遥远随之带来的昂贵车费。
出租车司机大约是为40来岁的中年人,与他交谈,得知他是杭州本地人,并不知道郁达夫这个人,并好心地告诉我返程可以乘坐公交车回来,车费7块钱。
大约50分钟之后,我的心伴随着出租车缓缓停靠在郁达夫公园附近一下下加速。我开着手机导航,沿着郁达夫公园径直走20余米,看到辽阔的富春江,“一川如画”的富春江景使我马上将小说中的情形与之联系起来,而在江畔十来米处正是所谓的郁达夫故居。
很多人都知道,现在的郁达夫故居并不是他真正的故居所在,是富阳政府1998年按原样移到富春江畔重建而成,原址应该是现在地址北面十余米处,取而代之的是达夫路和郁达夫公园。
故居正前方一片开阔,一排杨柳在江风的抚摸中尽显婀娜,让人忘掉夏日的燥热,柳树下还杂种着鲜花,有五六种,小树状的绿色藤蔓绕过花朵缠绕于杨柳腰身,红绿便相互辉映成一色;故居正后方则是一幢十余楼的建筑,各层楼外装了防护栏,高大威武的样子,与故居的小楼天壤之别,衔接的恰到好处,看上去给人一种楼上楼的感觉。在这样的路上走一走,实在是没什么奢望。像是梦中的游走,更何况那春愁一样的水在你低首颦蹙间摆动,不远不近,不卑不亢,欲罢不能。
十分不凑巧,故居的门关着,开放时间分别为上午八点半到十一点半、下午一点半到五点半。一看手表指到12点,于是,我只有前往下一个地方。在富阳区的东南一隅,一座彩翠氛氲的小山将自西南奔流迩来的富春江水截住,使得江水回旋,形成了一片绵延数里的回水江畔。江水由此悠悠折向东南,又奔流而去。这座小山远望酷似一只涉水觅食的鹳雀,故名鹳山。在鹳山东麓,建有一阁,名曰龟川阁。我问询山上老人,才知道相传自古水潭住有千年老龟,每至秋静月朗之夜,它就会浮出水面,啜吸水中月影,所以此地有龟川秋月之称。
绕过许多葱绿的草木,我拾级而上,沿着几处飞檐走角爬去,已至峰顶。顶上建有一亭,牌匾上书曰“澄江亭”,两边的亭柱题有“一江白练浮天澜,万叠青螺入野低。”亭柱外漆已剥落大半,在多年风雨吹打以后,一层特有的灰暗已经明显地掩盖住了往日的朱颜。这亭子半旧不新,看来也有一二十年的光景了。从澄江亭远眺,透过树影,极目江天,水色苍茫。一片迷朦的水影衬着远处几抹青山,氤氲荡漾,山光水影,若隐若现,令人顿有茫然不知所处之感,古人有云“仿佛梦疑蓬岛路”,便是此般景象了。
郁达夫在《过富春江》一文中,叙述其陪胡增嘏和他的妹妹,以及英国军官晏子少校到此游览的情形:“由富阳站里,沿了新开的那条环城马路,把车开到了鹳山脚下,一步登天,爬上春江第一楼头眺望的时候,他才吃了一惊,说这山水真像是摩西的魔术。”“我们在山头那株樟树下的石栏上坐了好久,增嘏并且还指着山下的一块汉高士严子陵先生垂钓处的石碑,将范文正公的祠堂记,以及上面七里泷边东台西台的故事,译给了这一位少校听。”的确,春江第一楼,是眺望富春江景的最佳处。由此处南望,但见江天一色,烟雾迷蒙,扁舟叶叶,“夹岸高山,皆生寒树。”一派清丽的风物。
登高远望,极目江天,秋水粼粼,帆影点点,千姿百态,充满着诗情画意。我仿佛看到一位风华绝代的青年满腔爱国热情在哪赏景赋诗。
他的书自然我是随身携带,找到那青年曾经吟诗的地方,端坐下来,像他一般,时而眺望富春江,时而吟诗,犹如品尝一杯香气浓郁的醇酒。此时的富春山水,至青至美。
郁达夫幼年时期,就生活在“一川如画”的富春江北岸;稍长,即离乡赴杭州就读中学,因对当时学风大失所望,毅然回乡索居自学;不久便随长兄留学日本数十年,后结婚、养病。再留学归来,他奔波于上海、福建、广州、北京等地,但对故乡的眷念之情难以抹去,反而越浓,《还乡记》、《怀乡病者》就是眷念之情越浓的产物。
风雨三年别富春,东南车马苦沙尘。江山如此无心赏,如此江山忍付人。这是何等的气概,何等的哀愁!
在峰顶伫立良久之后,我才慢慢地回到半山腰。一条小径从山下的鹳山公园蜿蜒延伸,在南面山腰将双烈亭与之连接在一起。登上双烈亭的石阶,迎面迩来的是一九九六年十一月富阳县政府重立的石匾——郁曼陀烈士血衣冢,还有匾后围着矮石栏的一抔青土。在左手的墙壁上,刻有一九四七年四月郭沫若先生撰文,马叙伦先生书写的志碑铭,碑文大致叙说了郁曼陀先生的生平,高度推崇了他的忠烈之义,“先生凝血与山川共碧,猝被狙击于市以死……以先生之风烈,余不仅当铭之于文,且将铭之于心,瞻之在前,没齿不忘也。
回味郁达夫的一生,几乎漂泊在外,最后客死他乡,抛尸海外整个过程。亦不论身处顺境还是逆境,总是念念不忘故乡的山水,更迷恋于生他滋养他的富春江。
手机定的闹钟13:20打破了我一切的遐思,让我缓过神来,我立刻飞奔到故居。走进故居,望着那残缺的物件,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返身伫立屋前,向外眺望,正是苍茫的富春江景。我不禁寻思,这富阳外外的悠悠江水,流淌古今。它显露了王者之气,容纳有三国第一家的孙权父子;它蕴涵着高士之风,归隐了创作《富春山居图》而名动天下的元代大画家黄公望;它孕育出志士之节,成就了现代大文豪郁达夫和法学家、诗人郁曼陀。这山水的灵气,诚然独绝天下,令人叹为观止!
富春江我是来了,可我最终没有寻到那水一样的春愁。然而这一遭,在我多愁善感的情绪中,又添了一份愁,这样的愁唤不出名字,但我知道一定会让我茶不思饭不想好几天,待到无处甚至无法安放时,恐怕唯有涉足于这“愁”的产生地——郁达夫故居方可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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