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念 门前一条河 杨亚丽
五岁时,村里放映《上甘岭》,我笃定“一条大河波浪宽”里的大河,就是我家门前的涧河。风吹的虽然不是稻花,可风也没闲着啊,荆条花、麦子花、桐树花、玉米花、高粱花、土豆花,岸上但凡会开花的树木和庄稼,它一样不落地吹啊吹啊,直到吹落了花朵,吹出了果实。
涧河是世上最宽最长最美的河,这在一个混沌未开的孩童眼中,毋庸置疑。这条河来自哪儿,要去哪儿,我全然不知,可结合父亲的言语,我认定它来自高山,奔向了大海,因为父亲总喜欢说“山高水长”,“百川入海”。再透露一点儿,当第一次听说“百川入海”这个词儿,我好奇地咧嘴就问:哇,一百座山都能流入海里?山是怎么做到的?父亲一脸错愕,继而仰脖大笑。原来,川指的不是山川,是水。那涧河是不是可以称作“涧川”咯?父亲一本正经点点头说:我闺女说可以,就可以。
我以为,门前的“涧川”很温和,夏天打水仗,冬天能溜冰。可当我十岁时,我才见识到它的“可恶”。
那年,玉米穗刚吐缨儿,玉米棵像是昂首挺胸、戴着红花的战士,迎接着将要到来的胜利。可入伏后,接连几天暴雨,让住在窑洞里的人们日夜不安。 “涨河了,涨河了”,这天天刚亮,就听见队长敲着锣的吆喝声。
高岗上站满了人,汹涌的水势助长着人们的惊恐和担忧。我攥紧父亲的衣角,目睹着我的“涧川”:此刻,它活像一条四下翻滚的恶龙,身躯不停在膨胀,眼见越出河道,漫上堤岸,又渐渐席卷了南岸的玉米地……“老天啊,这季庄稼算是瞎了。”有人已经忍不住哽咽,可有什么办法,比起漩涡里的猪啊羊啊,岸上的人起码没有性命之忧。那些可怜的东西,没被浪头打懵的还在水里胡乱扒叉,却没有谁能去搭救一把。接着,麦秸垛,圆木头,圆滚滚的西瓜,连根拔起的树木,甚至有变形的草房子也顺流而下……“天啊,这是谁家遭了秧啊,不知道人有事没事?”人们不停唏嘘着,不安着,祈祷着,为上游受灾的人,也为自己。
后来才知道,不光我的“涧川”疯了,洛阳境内的河流都疯了。
可事后父亲说,在他十来岁,也就是1958年,涧河有过一次突然袭击。黑黢黢的夜里,他下床解手,只听噗通一声,双脚跳到了水里。他一个激灵,以为在做梦,旋即又清醒了,忙不迭吆喝“涨河了,涨河了”,窜出草房,只见偌大的院子里,白汪汪都是水。人们不敢回屋,只好彻夜站在高处……
原以为,时光这部列车,会带我远离“涧川”,没想到左兜右转,我又在“涧尾”上安居——虽我早已知悉,涧河只是黄河的二级支流,全长也才一百多公里。而且,它早已青春不再,像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四年前,我曾从源头走到河尾,一路走来,涧河的现状和将来,都让我唏嘘难过。清凌凌,没有了;哗啦啦,也没有了,我的“涧川”变成了一条又脏又臭,毫无生机的“废水河”。
世间事,真无定法吗?多么希望我的“涧川”能够涓涓不壅,奔向大海。令人喜悦的是,在我女儿十岁时,涧河迎来了涅槃!晨光中,树绿花红,燕子迂回;夕照下,清波徐徐,野鸭潜水。
现在,若有人问我:你家在哪里?我则自豪地说:在涧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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