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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乡在周庄

白银晚报 2019-08-06 09:16 大字

●张风莉

每个人大概都有两个故乡。一个是实实在在生活的故乡,一个是属于理想层面、心之向往的故乡。

对于这个观点,英国著名作家毛姆,在《月亮与六便士》这部小说中是这样说的:“我认为有些人诞生在某一个地方可以说是未得其所。机缘把他们随便抛掷到一个环境中,而他们却一直思念着一处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坐落在何处的家乡。”

我似乎就是毛姆笔下描写的那个人,我一直在思念着一个心之故乡。

它,就是周庄。

爱上周庄,源于我对江南的向往。白居易的那首《忆江南》勾起了我对江南最初的念想,到后来读到郑愁予的短诗《错误》,尤其是前面两句“我打从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开落”,我便不可遏制地彻底爱上了江南。

但到何处去寻江南呢?

有朋友告诉我,去周庄吧,那是最后的江南,也是绝版的江南。

于是,我踏上了周庄的土地。

周庄坐落于苏州昆山市,是一个不足一平方公里的小镇。它从遥远的宋代走来,迄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

周庄旧名贞丰里,1086年,周迪功因信奉佛教,将庄田200亩捐赠给全福寺作为庙产,百姓感其恩德,于是将这片田地命名为“周庄”。

周庄最初只是一个简单的村落。1127年,金二十相公跟随宋高宗南渡迁居于此,人烟才逐渐稠密。

元朝中叶,江南富豪沈万三之父沈佑,由湖州迁徙至周庄,因经商而逐步发迹,使周庄出现了繁荣景象,并成为南北市河两岸以富安桥为中心的大集镇。

周庄四面环水,地理环境特殊,所以在漫长的历史演变过程中,周庄才能免于战乱,偏安一隅。

感谢那些浩浩瀚瀚的水,它们是周庄的庇护神。有了那些水,周庄才得以完好如初;有了那些水,今天的世人在多少个世纪以后,还能看到周庄最初的模样。

周庄的水是温柔沉静、清澈碧绿的。它从不咆哮,只是缓缓地在周庄的房前屋后,在那一条条窄窄的河道里流淌。它默默地养育着周庄人的身体,也滋润着周庄人的心灵。

在一个秋阳正好的日子里,坐上一只由阿婆摇橹的小船,行走在周庄的碧水清波之间,就那样漫无目的地徜徉,向青草更深处漫溯。

恍惚中,你竟把自己当成了周庄人,你忘了你来自何处,你以为你一直是在这里。要不,那软软的吴语,为什么听来竟是乡音的味道?

偌大的周庄,躺在软软的水做的床上,连梦都是那样的安谧。秀美的周庄,又是一朵硕大的睡莲,千百年来绽放在水上,馨香不败。

如果说水是周庄的灵魂,那么那一只只古旧的小船,就是水的灵魂。如果说荡漾的水波是一根颤颤的弦,半圆的桥洞是一张弓,那么每一只小船就是即将射出的箭。

周庄的人,或许是不需要鞋子的。因为镇为泽国,咫尺之间,皆须舟楫。每一只小船,又是周庄人出行的鞋子。

周庄临水筑阁,依河成街,是一座座桥把周庄人连接在一起。周庄共有十四座桥,最有名最有特色的是双桥。双桥即位于周庄中心位置的世德桥和永安桥,两桥相连,桥面一横一竖,桥洞一圆一方,样子很像古代的钥匙,又称钥匙桥。

寻访泽国周庄,撞见古镇腰间锁河的双桥,着实算得上是一次艳遇。

1984年,旅美画家陈逸飞根据周庄的双桥,所作的油画《故乡的回忆》,使周庄声名远播,始为国内外所熟知。

到周庄,不得不提的是周庄的那些民居。

周庄的民居,是从明清两朝遗留下来的建筑。它们紧紧相连,依河而筑,户户皆是一样的白墙青砖黛瓦,显得古朴而典雅。那一排排民居,矗立在水边,掩映在高大而青葱的树木之间,与那绿的水,红的灯笼,组成了一幅立体的浑然天成的水墨画。

周庄的民居,最有代表性的是张厅和沈厅了。张厅是明代中山王徐达的后裔于明正统年间所建。前后七进,房屋70余间,厅旁箬泾河穿屋而过,正所谓“桥自前门进,船从家中过”。沈厅由沈万三的后裔沈本仁于1742年所建,七进五门楼,100多个房间,规模和气派更不待言。

我想,周庄人对张厅和沈厅应该是颇感自豪的。因为这些宏大的建筑物的存在,以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着,周庄是一块多么好的风水宝地。

它人杰地灵,既诞生了具有赫赫声威的武将,更孕育了一代商界巨贾,创造了富可敌国的神话。

周庄人是聪明的,他们不会忘记历史,也知道名人的价值。

只是,漫步在这些年深日久的深深庭院,穿行在一个又一个如迷宫一般的房间,除了感受到徐达和沈万三当年的发达和豪奢,我也感觉到了,这里的空寂和落寞。

夜晚的时候,这么多的庭院,是不是有点阴森?只有白天,一扇扇的房门打开,无数进进出出的游人,才会短暂抚慰那些当年叱咤风云的灵魂。

周庄最最使人迷恋的,不是它曾经的辉煌,恰恰是它延续了近千年的宁静、恬淡的生活气息。

在周庄,你是看不到着急和忙碌的。一切都是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好像你一旦快了,急了,就与这里的气场不协调不一致了。

你看,那个树下绣花的阿婆,是多么悠闲;你看,那个喝着早茶的阿爷,是多么惬意;你看,那个在河边洗菜的姑娘,是多么温柔和清丽。

在这里,慢不下来的总是游人。因为习惯了急吼吼,所以即便到了这块土地,也难以获得真正的安适。

周庄的平和与悠闲,吸引了无数渴望慢生活、寻找自我的人。

台湾著名作家三毛,在去世之前,好像是受冥冥之中的召唤,特意从台湾到周庄走了一遭。

三毛一到周庄就哭了,她搂着周庄就像搂着久别的祖母。

在周庄逗留的日子,三毛跟周庄没完没了的唠叨,她反复地说,我还会再来的,我一定会来。

之后,“三毛哭着离去了,在离去时三毛亲了亲黄黄的油菜花,那是周庄给三毛的黄手帕。”

告别周庄回到台湾不久,三毛就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一双丝袜。

三毛曾这样形容她的周庄之旅:“这次回来,冲动太大,自从踏上大陆那一刻,我的心灵就在经受人生第三次大震荡。第一次,是19岁到巴黎看到了埃菲尔铁塔,第二次,是荷西的死,第三次就是来到周庄,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流泪。”

我不知道,三毛在去世之前,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并不想离开这个世界。她试图用很多方式来挽救自己。她之所以不远万里到周庄去,或许就是希望世外桃源般的周庄,能让她打消死的欲念。

但周庄最终没有留住她,这是周庄永远的痛和遗憾。

毛阿敏在歌曲《橄榄树》里,为三毛深情地唱到: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三毛用一生的流浪,在寻找心中的故乡。

我也是和她一样的人,只是我对生命更加地珍重。

我多想有一天能再回到周庄,在那里租一个房间,流连三五个月。我要像个真正的周庄人一样生活,融入那些古桥民宿之中,融入那些红花绿柳之中。

我要品一品周庄的佳酿,我要听一听周庄的昆曲,我要看一看周庄夜晚的灯火。

如果可以,我会继续留下。

因为我心中思念的那个故乡,就是周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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