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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访曼殊故居

北海日报 2019-08-05 10:47 大字

苏曼殊故居,是我到珠海后第一次外出到访之地,不是顺路,是特意。

逢雨,前山镇一条污水河不断发出臭味,现代化工业发展的印迹,是我从天津逃到珠海仍然不能摆脱的阴影,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共有之殇。

从大路按路牌指示不难找到前山街道办,一棵枝繁叶茂的榕树下立有“苏曼殊故居”字样的指示牌,这里便是苏家巷了。要经过相同的指示牌按箭头所指走过四五个,才能到达我要去的沥溪村西街27号。巷子深处与其他南方小镇并无大不同,地上有泥泞,民宅老旧,偶有杂货铺,摊上有落满雨水的青莴笋、绿豆苗,芒果和山竹不再像在北方超市里尊贵的样子。人们用木讷又好奇的目光打量我,一个有浓重北方口音的女子,雨虽细弱,还是打湿了我的红衣和发梢。推开苏曼殊的家门,微凉扑面,腐败霉气从地面升腾起来,和雨水融在一起。这气味一下子把我带回到120年前的旧光阴里,那个羸弱的6岁男孩儿,多像我那个刚刚回城的弟弟……

他像我这样生疏而忐忑地打量着所有灰砖褐瓦。这里是他爷爷所建,他与堂侄同住。确切地说,仅仅最东侧的一间房,才是苏曼殊的故居。石门坎很高,进门左壁有一处香台,或者也可以放灯和烛火。香台的边侧有蓝粉相间的漆画,为这死气沉沉的古木几案和灰砖地面平添了一些鲜亮。我仿佛看到苏曼殊从椅子上站立起来,眼睛里有了孩子气的光芒。

6岁至13岁的苏曼殊,返故里就读于简氏宗祠,深得启蒙老师苏若泉的钟爱。现在若没有来访者,这院子里空无一人。四周民房都改建成了楼房,站在院子里,就像站在了井底,有一点再也走不出去的担忧。外面越是热闹,这几间平房越是沉寂,虚幻之声渐起。苏曼殊开始学习汉字,忍受继母的责骂,他被放在柴房等死,与死神进行第一次搏斗……

苏曼殊活下来了。因为他要开启一个时代,他不属于任何时代,也没有任何时代可以称之为苏曼殊时代。1884年到1918年,短暂的三十四年,他的出现和陨落,是中国文化史上的奇迹。人们这样定义苏曼殊:近代作家、诗人、画家、翻译家。我更认可这样两个字:情僧。

情僧,说到底还是僧,苏曼殊三次出家,三十五年人世,是一场红尘苦旅。他的《断鸿零雁记》感慨幽冥永隔的爱恋之苦,而其《七绝·本事诗》“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则是表达家国零落归无期,仍是漂泊之苦。我尤喜其此篇。我欣赏苏曼殊的天分和不羁,一生能诗擅画,通晓日文、英文、梵文等多种文字,在诗歌、小说等多种领域皆取得不凡成就,后人将其著作编成《曼殊全集》(共5卷)。可以说,苏曼殊的浪漫气质,影响了五四运动前夕的一代青年人。

此刻,烟雨迷蒙,淅沥有声,我不想在这样的环境中过多追忆苏曼殊作为一个凡人的另外一面。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走在那个纷乱不堪的年代里。卑微的出身,伤痛的童年,生离死别的初恋,足可以让一个年轻的生命处于煎熬中了。他表现出来的怪诞、绝望、木讷、贪婪,其实都来自深入骨髓的一种匮乏,从物质的食物,到精神的眷念,对于他,自始至终,是缺的。生命因缺而残,天才也不例外。

昏暗的光线里,苏曼殊留给我们的《悲惨世界》《拜伦诗选》译本熠熠生辉,专门研究苏曼殊的学者会从经纬纵横着手剖析他,从点到面到立体研究他,但这不是我来此的目的。我仅仅是来寻访一位在诗书画各个领域都值得我学习和钦佩的故人。我仅仅把才华横溢的弟弟早逝的因由,归为世上多见的天妒英才,我希望在不同的故人的房子里,与弟弟重逢。

在这里,我看到他的画作《嵩山雪月》在冷灰墙壁上弥散出远古的苍茫意境。我喜欢那一丛墨竹,在暖色调的壁灯映照下,飘逸、潦草、苍劲,画面能呼出八月秋高的西风来。我仿佛看到画面被无限扩大,苏曼殊芒鞋破钵,灰布袈裟,消失在红尘深处,留下满庭春雨:契阔生死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

孙文先生的“曼殊遗墨”已成遗墨,经年不久,却伤痕斑斑,这与珠海湿润的气候不无关系。还是石雕的塑像耐光阴,日月走过,风雨交加过,都不愠不火,如修炼了两百年的苏曼殊,没有来者也不至于寂寥。院子里有五六棵桂树常年绿着,飘着细细的清香,院子里还有九月菊、人参榕和遍地的青苔,而高墙之外,是热闹非凡的岭南小镇的世俗人间。

出门,擎伞而归,适逢附近小学放学。孩子们嬉闹奔跑于苏家巷,顽皮无邪的他们也许不知道,这里为什么叫苏家巷。也许不知道,有一个叫苏曼殊的孩子,曾经如此这般,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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