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的记忆
□丁静
总喜欢在安静的时刻,打开老影集,轻轻地翻,细细地看。流年的浪花,顿时涤荡于心胸,渗入灵魂深处,成为生命的营养,化为感恩的元素……
一张黑白照,简陋的教室前站着我,衣服上打着补丁,人笑得合不拢嘴,笑声把我牵到上世纪80年代末的一天,学校来了个照相师傅,同学们个个争着要照相,可师傅说一张相收一元钱,于是大部分学生怯怯地走了,我却冲到最前头,摆好姿势,满脸得意,等师傅按下快门。
回家后,我向母亲要一元钱,母亲立刻呈现出为难的神色,什么也没说,转身出门了。等了好久,她才攥着手回来了,交给我一元钱,叮嘱了好几次。
后来我才知道,这钱是借来的——要攒够十颗鸡蛋,然后到30多里的街上卖掉才能换来,在靠“鸡屁股银行”的年月,大姐二姐因没钱上学,小学就辍学了,我和三姐、弟弟有学可上,已经很奢侈了,父母常在交清了一学期的费用后,又开始在黄土里寻找下一学期的费用,我常因按时交不起学费,怯怯地躲在校门外,老师总会拉起我的手,让我先读书,钱慢慢地攒……
贫穷催人奋进,我们在生活的暗影中寻找光明——我又翻出了一张彩照,照片上是我和二姐、三姐,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和二姐第一次上会宁城的情景:
秋天的清晨,我们乘一辆农运车,从6点一直走到11点多,总算到了县城。远远望见高大的楼房,听见汽车的鸣笛,我俩兴奋地忘记了饥饿和疲劳,二姐背着洋芋,我背着锅盔、肉臊子,还有一件给三姐的新衣服。从开发区小跑到二中,找到三姐的宿舍,三姐正和同学们有说有笑的,准备做饭,几十人都用煤油炉,烟熏火燎的。三姐说咱就吃馍,完了到会师园照相,这正合我意,我到县城的目的就是要在会师塔前照相啊,同龄人还没有几个上过城的呢,更别说在会师塔前照相了。我们狼吞虎咽完毕,就直奔会师园。
巍峨高耸的会师塔,如洗的蓝天,如水的阳光,三张孩子的笑脸,写满了青春的希望和自豪。我们不但上了城,而且还在会师塔前合影,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感觉自己就像富人家的孩子。就在两天前,我家的党参卖了3800多元,至少我姐上大学的钱都预存了一部分,可谁知道,昂贵的党参是怎么来的呢?
那年大旱,决定我家经济命脉的党参,生命危险。别无它法,只有挑水抗旱。父母、大姐二姐,就从离地两里多的河湾里挑水,每天要挑三十多担水。我一放学,也就挑起水桶,奔向河湾。你可以想象,一根牙签样的幼苗长成约成人指头粗细,一尺多长的药材,怎一个“难”字了得!那年,全家“拉扯”大了五亩多党参,当别人家的党参大半被晒死的境况下,我家的却喜获丰收,会宁电视台还采访了父母。
我们姐弟在这个勤劳上进的家庭渐渐长大,村里的女孩中,三姐是唯一的高中生。自从我进城见了世面,就下决心一定要像三姐一样,有书可读不言苦,改变命运勤付出。
1995年的会师塔见证了勤劳致富的荣光,见证了我们走向梦想的足迹。
一张2004年5月的照片,背景是庄严雄伟的天安门,人物是我和父母、三姐、弟弟。三姐已大学毕业,有满意的工作。我也师范毕业,弟弟考上了医学院,实现了父亲这个赤脚医生的愿望。父母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和姐姐笑靥如花。这是我们第二次上北京,父母总是说感觉像做梦一样。我想我要把学生教好,让山里的孩子出门闯世界,为自己、为家庭创造美好前程。
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是我和女儿在深圳江旗袍大赛晚会上的合影,幸福的笑脸,绚丽多姿的舞台,被时间定格在2018年1月。
是的,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场舞蹈,精彩的演出,靠的是梦想、勇气、勤奋、智慧和奉献。祖国母亲在70年的舞蹈中经历了很多苦难,但用生命把最精彩的华章展示给世人。这个舞台是祖国和人民创建的,历史将把最美好的记忆珍藏在人民的心中,人民一定对祖国心存感恩——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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