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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50岁的门

达州晚报 2019-07-29 09:11 大字

□李晓

一扇50岁的门,在天风浩荡中降落,对我打开。步入这扇门,最初的步子,我有一些跌跌撞撞的惊慌失措。

你50岁了,该懂事了,这是前不久爸对我说的一句话。我爸的语气,凝重深缓。我爸的眼睛,浑浊中泛出幽蓝的光,有时感觉如一只寂寞老猫在夜里绿莹莹的眼睛,他而今看山看水看人都有些模糊了,有天清晨看见窗帘飘动,他上前一把逮住喝问:“你是哪个?!”

一个迈入50岁的儿子,与82岁的父亲,相对坐一起时,也常常是沉默无语。我爸在50岁那年,我那参军归来的大哥患病去世,生命之树遭受了一次雷击,爸的大平头上,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落满了白霜。眉上望风雪,从一个人眉毛的形态上,可以窥见命运起伏的流向,我爸自50岁以后,眉毛也随时是紧拧的,他一个人吞咽着命运降临的万千滋味。

春秋时代,一路游学办野外补习班的孔子,发出了50知天命的感叹。而今轮到我50岁了,我似乎也相信了天命的存在,一个人的性格修为已悄然汇聚成一条河,这条河流的方向,也大致形成了命运的走向。

常常在微信群里浏览一些鸡汤文章,它们成为“葵花宝典”似乎也参与了我人生某些段落里的微微修正。不过这样的鸡汤文字一旦读多了,也给我的认知带来混乱,带来某些心理上的困扰,这些人生金句,似天上悬挂锦缎熠熠闪光,却容易让直视的目光看花了眼。某些处世的改变,往往要经历雷霆万钧或于惊雷无声处炼成。到了50岁这个年纪,爬上了人生的一个山头,极目空旷,山风呼号,层林尽染中,突然懂得了每个人都是一棵独立的树,最好按照自己喜欢的姿态,在人生的24节气里自然生长。

到了50岁这个年纪,喜欢翻看老照片,在对一些往事的怀旧里寻得片断慰藉,在感伤时光的流水中望一眼天际帆影。那一年,与30岁的柳去苏州,她在拙政园里的那张照片,笑容明亮,唇齿流香,很多次,在我夜里伏案写作遇到激情与阻塞时,我都要拿出来亲上一回,而她往往就在旁边酣睡。

在一个小单位厮守多年,到了50岁这个门槛,常带着羡慕的眼神看着单位上的小年轻们自信满满地进进出出,羡慕他们在深夜看一场足球,第二天上班却没有一点眼袋与眼圈上的乌青色。想一想自己还有10年就要离开这个单位了,他们才刚刚推开单位这扇门,风华正茂的年纪,未来推开的一道一道门有着无限可能性。而我,在这家单位再推开的一扇门,就是退休岁月了。就在上个月,一个老同事在单位伙食团吃了退休以前的最后一顿午餐,他到每个桌前跟同事们一一道别,他的笑容是那么谦卑,语气是那么温婉,尔后他转身,拿着那个食堂的饭碗准备带回家做个纪念。下午,他把办公室的钥匙交给了主管后勤的同事,出了大门,朝办公大楼鞠了一躬,让人照了相发到自己的朋友圈,我看见他眼圈红了。

50岁这样的年纪,睡眠是明显少了,有时一个晚上还要起来方便一两次。常常凌晨三四点就醒来,好像心里也没装啥心事,睡不着就睡不着吧,不过我也庆幸,我打量到了凌晨四点的城市,它在睡意昏沉中的模样,还有凌晨安静守候在天边的一团云,它简直就如老祖母的手,给天凉之人准备的一床棉絮。

50岁这样的年纪,更明白了健康的重要。一次一次看到熟悉之人的讣告,或去医院看垂死之人的呻吟挣扎靠医学仪器苟延残喘,去葬礼现场送别去遗像前鞠躬去墓地锨土,这样的经历让人明白,生命真的只有一次了。明白了疾病是生与死之间的一个缓冲,得找到适合自己的运动与养生方式。就我自己来说,在一条大江里游泳,与水缠绵,每一滴水珠的奔跑,也凝聚成了我时光的水滴。

这些年每当生日来临,我差不多都是喊上一些生活中亲近的人吃吃喝喝一顿,在吹熄生日蜡烛中被人起哄着喊许上一个愿,可脑子里总是糊涂着不知许上一个啥心愿最适合。最寻常的一句祝福就是生日快乐,但我明白就如一个文友所说,生活就如一张布,我们大多只裁剪成很小的一段来缝制快乐欢喜,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用来擦拭生活污垢的抹布了。

想起友人阿熊那年50岁生日,他在电话记录簿里一个一个搜寻名字,想请上几个人陪伴喝上一顿生日酒,反复中想来想去都忍了。到了黄昏,他爬上城市后山,看万家灯火掌起,然后一路下山默默回家,推开门,是一桌饭菜前凝望着他的家人,他们集体起身,无声欢呼他的回家。那一顿晚餐,阿熊吃得心里热乎乎的,抬眼望着家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了,一擦眼眶,才发觉湿润了。

推开50岁的门,天高云淡,静水深流中,我望见了自己的远方,其实就在离自己最近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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