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 今日国内> 正文

那些关于屯溪“水上人”的记忆

黄山日报 2019-07-29 00:53 大字

□郑宇光

说起屯溪的旧闻轶事,不能不提及一个已经消失近半个世纪名称——屯溪市水上公社。她是个新安江航道往来舟楫上的船夫、纤夫及遍布城乡诸多渡口船家几千人口组合而成的“大家庭”。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人口莫过数万的小小屯溪城,名声响亮的大单位只有数百人,水上公社人员之众可称得上首屈一指。

这是一个独特的群体,他们以船为家,着装简陋且经年累月打着赤脚,总喜欢三五成群上街入市,说着有别于屯溪方言的船上话。他们究竟来自何方?不得而知,可能是沿江下游水乡的异客,也可能是历代战乱另谋新生幸存兵勇的后裔……权且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单从他们黝黑的肤色、锃亮的胸膛和结实的四肢便不难看出,他们是陆路交通尚欠发达的年代为人们出行来归、生活必需终年忙碌的阶层。基于他们的生存方式酷似八方游荡的吉普赛人,屯溪人送给他们一个“新安江上的吉普赛人”诙谐的别称。

我初次走近这一群体缘于一个偶然的故事:在柏树小学就读六年级的一个星期天,母亲带着我和弟弟随外婆一起去位于老街中段的亲戚家做客。行至三八商场处,外婆忽然不知去向。我们只好边走边找,到了亲戚家好大一会,外婆才忽忽赶来。原来,外婆在路上遇见一位美妙绝伦的少妇,其发髻亦非常别致。身为刘海栗大师高足、从业工艺美术的外婆便习惯地双手虚围成镜筒状窥视真切。那少妇见状疾走,外婆竟也一路紧追不舍,吓得那少妇夺路从还淳巷下河街径直奔上船。悻悻而归的外婆这才顿悟:“哦!她是个船娘,难怪身材这么好!”不曾想,正是这句无意流露的赞美,引发了我的好奇心。

我开始关注这群有别于屯溪人的另一类人。恰巧,时隔半年升中学,上学往返必过渡。天长日久,我发现:掌篙撑船者多为年长男人,青年后生可能从事长途水运去了;每当船行深水处,必有妇女闪身出来划桨,若遇雨季洪水流急,两三女子一齐上阵,同心协力搏击中流……如此这般,那船娘前挺后翘的美妙身姿就是在这一起一伏有节奏的划桨中造就,那漂亮发髻亦非矫揉造作,只为避免长发摆动影响劳作的随意扎结。她们身上透出的是健康之美、奔放之美、自然之美,全然有别于城市摩登女郎的刻意追求。

我也曾悉心观察过船上人家的生活:船的前舱为露天作业和乘客区,尾舱为露天厨房、卫生间和辅助作业区;中舱设半圆形船篷,中间60厘米通道两侧各置1米多宽的平整木板,白天供人休憩,夜晚翻开木板取出被褥即可安歇。为方便船家孩子就读,政府专门在外边溪办起了水上小学。

这些从不穿鞋的人在长年背纤、撑船、划桨劳动中炼就的一双铁脚板,无论何等崎岖不平的山路,还是夏日灼人的溪滩卵石,他们照常疾走飞奔、如履平地,即使三九严冬脚后跟冻开裂口也毫不在乎。正因为这双人无我有的铁脚板,为水上公社赢得一项特别的荣耀——每届地方政府办运动会,拔河项目进入决赛的必定是水上公社和搬运公司,而冠军毫无悬念归属前者。我曾现场观看过一次冠亚军争夺战,哨声响过约莫30秒势均力敌,紧接着只见水上一方所有队员脚趾巴地如生根一般,穿鞋的搬运一方脚底游移有些支撑不住,不到1分钟便稀里哗啦跌倒一片,水上公社队又一次骄傲地捧回冠军杯。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家搬到靠近江边梧岗巷原属教育局的一幢老屋子,距水上公社仅百十步。这一时期,我与船上人接触频繁,结交了一些朋友,面熟的点头之交足有百人之多,还鹦鹉学舌会了一些简单的船上话。比如:他们管妈妈叫“阿姆”,称自己为“wǎn”,管上船叫“xíaohèi”,合起来说:“阿姆,wǎnxíaohèi啰!”也因为如此,一些俏皮的屯溪孩子又戏称他们“船上wǎn”。面对戏谑,忠厚本分的船上人不仅不生气,反而报以友善的笑容。

我喜欢这个曾经特有的人群,他们以毛、钱、叶、陈、余等姓氏居多,祖上的确是来自新安江下游浙江淳安、建德、遂安、桐庐一带的船民。但历经数十代漂泊生涯,他们讲话早已不像原籍地的味道,通过耳濡目染或多或少掺和了一些徽州方言的元素,从而形成自成体系的“新安江航道方言”。毋庸置疑,它应纳入徽州地域文化的方言文化组成部分。

然而,社会发展的步伐往往超乎人们的想象,尤其是改革开放以后,基础设施建设逐年加快,铁路、公路四通八达缔结成网,大小桥梁飞渡气势如虹,陆运交通历史地取代水运交通占上主导地位。在这一时代大背景下,屯溪水上公社不复存在,其一部分继续留在交通运输岗位,一部分按年龄、性别、爱好、专长等因素各有归宿,还有一批热衷水运的青壮年组合起两支机动船队,分别活跃在万里长江和贯通南北五大水系的京杭大运河装沙运煤,被两岸居民誉称为“黄龙”和“黑龙”。他们的后辈皆已融入当地社会的各行各业中……

(题图:郭江华)

新闻推荐

“红头文件”附英文版,凸显改善营商环境诚意

来论改善营商环境需要落实到每个细节上,落实到每个行动中。给“红头文件”附上“英文版”,无疑会让外企感受到真真...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