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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逝去的生命 □梁桂珍

右江日报 2019-07-27 09:31 大字

电视屏幕里,一朵大大的罂粟花怒放,转而流出鲜红的血滴。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一个青涩少年的头像,清晰而又模糊,渐渐消失在寂静的时空里。

第一次认识到毒品的严重危害,是在读大二的那年暑假。那年雨水特别多,连续几天,乌云密布、阵雨不断。因雨太大,河里的水已超出河床漫到路上,邻居家因房子位置较低,被河水漫进家里。大清早,我们一群人帮着用脸盆将水往外舀。大家一边舀,一边打闹。正玩得乐不可支时,林老三从外面回来,声音哽咽地对我们说:“庆丰死了。”我们一群人立即停下打闹,现场鸦雀无声。“是吸毒过量而死的,送到医院时,已经不行了。”林老三继续说道。

“庆丰吸毒?”我吃惊地问道。

“哼,你才知道呀?”林老三不屑地反讥。

“我哪里知道?”我讪讪地说,没敢再吱声。

“难怪我们跟他玩牌的时候,他总是出错牌,玩一会儿又说有事离开,敢情是吸毒了。”林老四恍然大悟地喃喃说道。

“你们都没发现,他这段时间精神很不好吗?大白天也总打哈欠,我还纳闷,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林老三说道。

庆丰是我们的小伙伴,别看他年纪比我们都小,但人比我们机灵。记得我们在一起玩捉迷藏的时候,从没有人找得到他。玩到最后,他都是自己跑出来,让游戏又重新开始。

读小学三年级的那年暑假,我们一群小孩子一起上山砍柴,在偌大的山里头,我们几个转来转去,都没有找到一根柴火,一群人正泄气的时候,庆丰出其不意地从另一条路背着一大捆柴火下来,惹得我们都眼红大叫。那天,还是他带我们去砍柴,我们每人才高高兴兴地扛着一捆柴火回家。

庆丰从小就显出他聪明过人的天分,但他的家庭对他的成长非常不利,家里男孩多,两个哥哥成年后分了家,父母也没时间管他。庆丰常常东一家西一家地蹭饭吃,幸好我们的邻居都很好,每家都不吝啬那一口饭。因为长时间没人管,庆丰读到初中就辍学了。那些年,他开始试着做点小生意,20世纪90年代初,小县城的市场刚放开不久,有很多商机,庆丰凭着自己的敏锐,发了一笔小财。20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县城租了一个挺大的门面,做起钢材生意。在外人眼里,庆丰正是顺风顺水,春风得意之时。

小时候的伙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就散了,大家有的读书、有的去广东打工、有的在本地做小买卖,很少能碰到一起。我最后一次见到庆丰是大二那年暑假回家的第一天。那天,他穿着白色的T恤,站在河边的大榕树下,嘴里叼着一根烟,青涩的脸颊却装出一副成熟、沧桑的模样。当时,我还忍俊不禁地对他说:“庆丰,你装的哪门子葱呀?”他却故意甩着头,对我挤挤眼:“酷吧?”我不禁大笑起来。谁曾想到,这竟是我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来我才知道,庆丰是被坏人拉下水的,县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看到他做生意富起来,就拉拢他去歌舞厅,每晚都是过着醉生梦死般的生活,从小就缺少关爱的庆丰很难抵御这种诱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庆丰是我们县第一个发现吸毒过量而死的案例,时年才21岁。

庆丰死后,就葬在老家二级路边的山坡上,本来按家乡的风俗,年轻人暴死又没有后人的,是不能立坟的,但他二哥坚持要给他立坟。每年清明节回家扫墓,车子从二级路上通过,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往车窗外抬头仰望,远远看到庆丰的坟头孤孤单单地立在那里,坟头上长着的杂草,隐隐约约地在风雨里摇曳,仿佛还在滴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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