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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网红”是如何炼成的? ■ 杨丁淼 刘方强

安徽日报 2019-07-16 06:59 大字

2019年5月30日,《科技袁人》主讲人袁岚峰与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美国国家队总教练罗博深,在录制完节目后同上海延安初级中学的学生合影。(资料图片)

两年学完小学和初一的课程,14岁进入中国科技大学化学物理系,23岁获得化学博士学位……袁岚峰这在外人看来如同“开挂”的人生,在不惑之年有了新的插曲。这一年开始,他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科技袁人”。

《科技袁人》是一档网络视频科普节目,2018年诞生至今全网已超过1.5亿次播放量,成为中国互联网科普类内容领域前1%的头部IP。从科学家到“科普大V”,这位“网红”是如何炼成的?

当科学家“走红”二次元平台

虽然14岁就进了科大,但袁岚峰并非少年班的成员。“我是属于‘少年班之外的少年大学生’,这样的人在科大也是很多的。”袁岚峰说。

1997年袁岚峰在他的实验室,第一次接触到互联网。他登录科大的瀚海星云BBS,注册了账号“胡不归”——“归去来兮,田园将芜兮胡不归”,钟情于古典文学的袁岚峰,网名来自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

通过网络做科普,是一连串的机缘巧合。2015年3月,一条“量子瞬间传输技术重大突破”的消息引爆舆论,配图是《星际迷航》里的瞬间传送装置。科幻变成了现实?这让公众兴奋又不解。

“我刚好学过一些背景知识,知道这在学术上叫作‘多个自由度的量子隐形传态’,属于量子信息领域。记者并不理解其中的科学原理,报道不得要领,无怪乎读者看不懂,以己之昏昏,怎么可能使人昭昭呢?”袁岚峰说。

于是袁岚峰联系中科大潘建伟量子信息研究组的同事,写了第一篇有意为之的科普文章《科普量子瞬间传输技术,包你懂!》,发表在自己的微博上,当时他的粉丝数不到8000,但意想不到的是转发和评论像潮水一样涌来。

不过真正促成他科普形式更加立体多元的,是在一次名为“思想者论坛”的学术会议上与“观视频工作室”擦出的火花。

“观视频”是依托于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的视频团队,以视频节目让各界资深专家学者解读时事热点。“观视频”的导演朱伟希望在科技和科普节目上有所突破,尽管这并不被看好——在周围人的眼中,科教片的收视率惨不忍睹。然而朱伟觉得,身边对科技和科幻感兴趣的人明明越来越多。

《科技袁人》由此应运而生,2018年元旦开始向各个视频平台推送。令朱伟意外的是,试播的3期节目竟然在B站(哔哩哔哩)这个主打动漫二次元的视频网站反响很热烈。不到一年半的时间,《科技袁人》已经出品超过100集,全网超过1.5亿次播放。

2018年,袁岚峰当选“年度十大科学传播人物”。

公众需要“既准确又生动”的科普

科技创新和科学普及是科技工作的一体两翼,但在很多科普工作者眼中,这是极不平衡的两翼:“一只是雄鹰的翅膀,一只是老母鸡的翅膀。”

科普显然是较弱的那一只。

袁岚峰在网上流传最广的文章,是一篇分析中国科技在世界上的地位的文章,叫做《中国科技实力正以多快的加速度逼近美国》。“纵向来看,中国历史上科技水平的巅峰就是现在。横向比较,中国目前的科技水平在世界上是第二集团的领头羊位置,仅次于美国”,尽管征引了大量的权威数据,但对于文章的这一核心观点,网络上的争议和嘲讽依旧不断。

“与其问科普对科学界有什么好处,不如问科普的缺乏对科学界有什么坏处。”袁岚峰说,科普对公众无疑至关重要,但科普需要专业人士来做,科学界对于科普的重要意义也要有清醒的认识。中国科学界在社会上得到的承认远低于应得的承认,要扭转这种不公平的现状就得靠科普。

接触科普时间长了,袁岚峰发现当下的科普往往有两类毛病,一类是“有科没普”,另一类是“有普没科”。

“有科没普”的作品多是业内专家写的,但太专业化了,基本相当于论文摘要,完全没考虑读者的接受能力。

“有普没科”就更加没谱了。袁岚峰印象最深的例子就是量子纠缠,有的文章说量子纠缠说明粒子有意识,有的说量子纠缠让人类对世界的认识崩塌了,甚至还有说可以量子禅修的……

看到亲朋好友转发来的各种文章,袁岚峰哭笑不得:与其让别人瞎写,不如自己来写一些介于“有科没普”和“有普没科”之间的东西。

袁岚峰观察发现,在面向专家的技术性文章和过于粗浅而往往不准确的文章之间,科普工作存在一个巨大的空档,即面向那些值得科普的读者,准确而生动地介绍科学原理和科学的思维方式。这也正是袁岚峰做科普的初心。

说起来简单,但真正要做到“既准确又生动”却并非易事,这不仅要求有正确的原理和数据,还得以易于理解的方式表达出来,在许多时候,甚至需要发展出新的逻辑顺序,突破教科书或者其他文章的常见框架。

长期的教学经验对于袁岚峰做科普工作很有帮助,而“既准确又生动”更是深受罗阿尔德·霍夫曼的影响。罗阿尔德·霍夫曼是1981年的诺贝尔化学奖得主,也是袁岚峰在康奈尔大学的博士后导师。

罗阿尔德·霍夫曼认为,好的理论,就是尽可能简单,你把它一减再减,直到再减你就什么都不剩下为止,到这个时候,你就可以相信,剩下的每一条都是对研究对象的本质描述。

袁岚峰听霍夫曼讲科学,最显著的感受就是:所有的科学道理都是可以理解的。这让他深信,只要是你真正理解的科学道理,你都能够讲得让别人理解。

不试图说服别人 只传递科学精神

从社交网络和网红自拍,到各种计算公式,再到人类登月,一张张图片迅速切换,最后终结于袁岚峰的一个哈欠——这是《科技袁人》节目的片头动画,像极了美剧《生活大爆炸》。

在朱伟看来,上世纪美苏争霸期间,人类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也是科技最辉煌、最具野心的时候,然而新世纪互联网蓬勃发展,科技反而变得内向和消沉了,人类越来越热衷于IT、AI、VR、AR,不再具备向外探索的精神,所以他故意用倒叙的方式来展现科技发展,而袁岚峰的那个哈欠更成了点睛之笔。

效果出人意料的好,互联网上的观众非常买账,甚至觉得这个哈欠很“提神”。“互联网时代不需要权威来灌输知识,这个哈欠也是我们拉近跟观众距离的尝试。”朱伟说。

从标题制作到话语方式,深谙互联网传播规律的朱伟在科普的生动性上动了不少脑筋,有时候甚至因为“追热点”和袁岚峰产生分歧。多年从事科学研究的严谨让袁岚峰坚信,“准确”和“生动”发生冲突的时候,应该优先选择准确,这总比犯错要好。

但尽管如此,节目播出后总少不了争议和反驳的声音。最无奈的是碰上“民科”或“杠精”,为了论证“民科”观点中的问题,袁岚峰曾经向专业人士请教,但把问题剖析清楚之后,发现没有任何作用。

《科技袁人》在策划之初的目标也就是传播科学精神和科学的思维方式,袁岚峰觉得,能够影响一部分人就已经很成功了。今年5月,《科技袁人》从观视频工作室分离出来在B站独立运营,1个月内关注粉丝数超过14万。

培养这批铁粉离不开节目组的坚持。一年多的时间节目每周不落,碰上热点问题甚至一周两期,内容涵盖化学、物理、经济、工业等多个领域,甚至为了回应抬杠的人,还从哲学角度分析了“杠精”的逻辑。袁岚峰告诉记者,选题一般有几个类型,有的是自己熟悉的领域拿来就讲,有的时事热点有一定积累的补补课也能谈,但还有的问题确实是自己从未了解的,甚至要从头去学。

如何让更多的中国科学家参与到科普中来?袁岚峰认为最可行的办法,就是引导各方面的资源向科普聚集,给从事科学传播的科学家更多的实际利益,不能口惠而实不至。

“这些利益可以由政府、企业或公众来给予,形式可以是评审体系的变化、资金的支持等等,但最关键的是原则的确立。科学家对公众进行科学传播固然是一种公益活动,但是如果有回馈,大家参与的积极性肯定更高,才能够形成正向的循环。”袁岚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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