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千年的心灵舞蹈
古往今来，有没有一支舞蹈既传承千年经久不衰，又能像纽扣一样紧紧锁住一个民族，让他们团结在一起？同时，还能在新中国的今天，为民族团结进步起到积极的作用？答案是：有。那就是流淌千年的心灵舞蹈，流传在九寨沟区域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舞。
■尤努斯
A
源起自然
舞起源于“万物有灵”及“百兽率舞”的远古时期，具有浓郁的民族色彩和乡土气息，是白马藏族特有的祭祀性舞蹈。当地人把自己的理想与对万物有灵的崇尚融入到舞步之中，形成了独特、古朴、彪悍而不失柔美的祭祀性舞蹈，在万物初醒的春节时隆重推出，用以表达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
今年56岁的九寨沟县安乐乡大寨子村农民郎亚老人是大寨子村的?舞领头人，也是目前大寨子村唯一懂得?舞所有跳法的老人。他说，?舞传到他这一代，已经算不清传了多少代了，如果硬往上推，最多只能推四五代人，就再也叫不出那些人的名字了。这是因为前人没有文字记载，谁也没想到把这些资料用文字的方式记录下来。而离郎亚最近的上一代，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同时也是他的师父），不过他父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据当地人说，大寨子村藏名叫“久德”，寨子里的人称?舞为“就”，据说是他们先辈从西藏带过来的原始苯教舞蹈。最开始，这种舞蹈只出现在寺庙之中，后来，大寨子村的寺庙没有了，这才使得?舞走出寺庙，走上场坝、走进寻常人家。郎亚老人说，在自然传承中，有一部分舞蹈跳法已经丢失，现存的只有三种：“干就”十二项，主要用于敬拜神山、拜年、安家镇宅；“措就”十二项，主要是在场坝表演和路遇龙灯、狮子花灯的时候互跳；“战就”十二项，主要用于驱邪除魔，送鬼送神。
郎亚老人说，整个舞蹈中，舞者必须穿上特制的龙云彩衣、戴上具有?舞符号意义的神兽面具。由于神兽面具都来自高度艺术化的动物脸谱，为此，有人误以为是十二生肖面具，所以在九寨沟乃至很多地方都称之为“十二相”，其实这是一种误解。?舞神兽面具象征着苯教护法神与山神，分别是：雕（也称凤凰）、龙、虎、牛、周鸟、熊、狮子、蛇、麒麟、豹、春鸟，还有两个反穿羊皮衣服，腰系大串铃铛，头戴面目狰狞黑色面具的大鬼（酬盖、酬孟两夫妻），两个同样面目狰狞彩色面具的小鬼（阿里尕纽两夫妻），一个笑面佛（藏语称为斗待）。而舞蹈又分为鬼面舞与神像舞。鬼面舞有一套自己的跳法，由四个大小鬼和笑面佛配合表演，他们动作滑稽，略显粗犷；除了正常表演之外，还要维护神像舞者所需要的场地；神像舞动作整齐划一，优雅庄重，是整个?舞的灵魂。步伐主要以圆圈舞的点踏步、蹉步、蹲步、穿花踮步为主，结合粗犷夸张的上肢动作，栩栩如生地表现出动物的各种形态。
在浑厚雄壮的长号与锣鼓声中，?舞舞者们头戴神兽面具，身着龙云彩衣，以神雕为首，碎步转身转圈起舞。他们时而如深闺处子掩面不前，时而如莽夫壮汉疾走如风；时而聚拢屈膝深议，时而悄然起立散开。所有的舞蹈动作皆是模拟各种动物而来，如虎跳深涧或苍鹰逐兔，如藏匿栖息或四散奔逃。他们动作优雅灵活而又强劲有力，舒展大方而又古朴天成。整个舞蹈既震撼心神，又引人入胜，一招一势无不浸透着神秘的力量。
B
传承和谐
在九寨沟历史上，安乐乡大寨子村的?舞最受当地人喜爱，也是当地人最为认可的一支?舞队，可惜在1966年时被解散，传承多年的?舞面具和龙云彩衣也在一把火中化为了灰烬。直到1938年，南坪（现九寨沟）县委县政府组织了一次全县锅庄（?舞）比赛，大寨子?舞才有了一个重新复出的机会。在这期间，大寨子?舞出现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那就是由于长时间的停滞，一大批精通?舞的老人相继离世。
郎亚老人说，虽然在自然传承中有一部分技法已经失传，但?舞仍然是最具有神性的舞蹈，只要有?舞的地方，一定就有白马藏族，他就像高强度的粘合剂，只要长号声一响，就能把白马藏族聚集在一起。这不但是民族信仰，更是高度的民族文化认同。万物皆有灵，在能满足日常生活需要的条件下，不破坏山川植被，不残杀动物生灵，与天地自然和谐相处，表达出白马藏族全心维护祥和社会环境和生态环境的美好心愿；当出现天灾人祸的时候，要积极乐观，全力对抗，不能让困难把前路挡住，表达出白马藏族与灾难、与疾病作斗争的不屈精神，而这些精神都淋漓尽致地融入到了?舞之中。
自从?舞走进寻常生活中，它就成了促进民族团结的使者之一。郎亚老人说，?舞早已不只是祭祀舞蹈，在春节正月初三开始到正月十六结束，这期间会在全县各族群众家里出现，带去白马藏族美好的祝愿与新春的祝福。并且在每年的元宵节，他们还会以登台表演的方式为当地群众带来节日的欢乐。
在现代文明高度发展的今天，在快节奏生活的今天，郎亚老人也有一个自己的担心，他说现在的年轻人大多不愿意沉下心来学完整套舞蹈，很多人学一点皮毛就放弃了深入学习，他怕这门已经留有遗憾的舞蹈再次受到伤害。让人欣慰的是，现在他带了一个正式的徒弟，这个人同时也是大寨子村的?舞面具雕刻人，他叫杨富兰，经过几年的认真学习，杨富兰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舞跳法。在周末或是节假日的时候，郎亚老人还会主动叫上寨子里的小男孩，让他们跟着自己学习?舞技法。郎亚老人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多一些人来学习或是跟他交流，他说?舞在自然传承的过程中很可能出现过分枝，说不定在其他什么地方就有懂得更多的师父，要是通过学习交流能弥补一些过往的遗憾，那将是他此生最开心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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