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源 “中华水塔”的生命浪潮(上)
三江源风光。
夏日里的三江源溪流。
玉树贝纳沟文成公主庙。
工作人员在杂多县用红外线拍摄的雪豹。
黄河源区的牛头碑。
鄂陵湖在它的东段一出口无声流出,从此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黄河。
李贵平文/图
长江、黄河、澜沧江,三条汹涌澎湃、波涛滚滚的江河,源头都在同一个摇篮,那就是平均海拔四五千米的青海省腹地。
世界上很难再找出这样一个地方,汇聚了如此众多的名山大川;世界上也很难找出三条同样的大河,它们是如此相近,血脉相连。
三江源素有“中华水塔”的美誉,长江总水量的25%,黄河总水量的49%和澜沧江总水量的15%,都源源不断来自这一地区。三江源,是国家重要的生态安全屏障,维系着全国乃至亚洲的水生态安全命脉。
2016年8月1日,中国首个国家公园条例《三江源国家公园条例(试行)》正式施行,三江源国家公园建设正式启动。这也是中国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公园。
1
黄河之源 鄂陵湖扎陵湖清澈无比
提起黄河,每个人总会想到它气势恢宏下的混浊不清,颜色酱黄。
但在青海省玛多县黄河源区,我看到的黄河却意想不到的清冽透明,闪烁着绿宝石般的荧光。
那天早上,我们从海拔4200米的玛多县城驱车向西,行约40公里,就看到一弯浩茫的淡水湖缓缓流淌。这,便是黄河源区之一的鄂陵湖。
八月秋高,高原刺骨的冷风吹得人直摇晃。我裹紧冲锋衣,放眼看去,鄂陵湖水面极宽,看不到头,清亮透明。
当地生态管护员索索说,鄂陵湖长32公里,湖面面积650平方公里,平均水深18米。“阳光灿烂的日子,蓝天白云和青翠山岭投映到鄂陵湖中,显得通透碧绿。如果站在高处鸟瞰,你会发现,鄂陵湖的色彩还有些差异,西边是青绿色,东边是乳白色。”这位黝黑、精壮的汉子乐呵呵地说。
鄂陵湖在它的东段一出口无声流出,从此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黄河。
稍作逗留,沿鄂陵湖向西走了七八公里,翻过巴颜朗马山,我们惊喜地看到更大的淡水湖--扎陵湖。
藏语中,扎陵湖意为白色的湖,它与鄂陵湖被称为“姊妹湖”,一同构成黄河之源。
扎陵湖畔,位于4610米的山顶,竖立一座3米多高的牛头形纪念碑,静静守护着我们母亲河的源头。
藏语中,“玛”是黄河的意思,“多”是源头的意思,玛多便是黄河之源。黄河正源,从巴颜喀拉山脉查哈西拉山的北麓涓涓滴滴,由西向东流入鄂陵湖和扎陵湖,再“一江清水向东流”。
玛多县平均海拔4500米,随处可见冰川雪山、湿地沼泽、草原草甸,具有极高的水源涵养功能。仅扎陵湖、鄂陵湖的蓄水量就达165亿立方米,相当于黄河流域年总径流量的28%。人们心目中的黄河,穿高山、绕平原、飞峡谷、跃丘陵,拥抱众多支流,没想到,它竟是由脚下这两个淡水湖发力构成的。
生态管护员索索,是玛多县1684名管护员中的一人。索索家原有近万亩草场,放牧四十多头牛羊。如今,他和大多数牧民一道已搬到城里去居住了,把高山草场留给了黄河和野生动物。去年开始,国家新一轮草原奖补资金、禁牧区标准由每亩3元提高到4.1元,草畜平衡奖励由每亩1.5元提高到2.5元,这样,索索家每年可领到4万多元的补偿。他现在搞生态管护,月薪1800元,上班22天,日子过得相当滋润。索索和当地牧民群众在参与生态保护、国家公园建设中很有当家做主的感觉。
2
贝纳沟 香火不断的文成公主庙
三江源的草原,大到无边。一声接一声的咩叫,曲调连绵,道出内心缱绻。羊肠小路瘦瘦地逶迤,夹道摇摆的苜蓿草,是春天的一层护肤霜。那个牧羊的小姑娘,羊角辫上停靠的蝴蝶,振翅欲飞。四野草潮,蓦然合围,骑手纵马驰骋,那匹刚刚出生的小马驹,抖动尾风,打着粉红色的响鼻。
风从十里之外吹来,淹没了眼睛,我寻着文成公主的故事来到了美丽的玉树。
玉树藏族自治州,地处青藏高原东南部,是中国的“三江之源”核心区域,也是闻名于世的藏族歌舞之乡。
有1300多年历史的文成公主庙就修建在这里,它已被列入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
文成公主庙别名“沙萨公主庙”,位于玉树县结古镇东南25公里的贝纳沟,这是一条大峡谷,两边的山脉不见边际,矗立在青藏高原的蓝天下,山上松柏如画、山下小河如诗。
那天,我们的车子经过这里时,远远望去,一座藏式建筑的文成公主庙紧贴百丈悬崖,风景幽静,金光闪闪的屋顶光芒四射。庙四周所有的悬崖和面积较大的石头上都刻着数不清的藏经。
该庙共3层,面积包括院落600多平方米,通高9.6米,是一座既有唐代艺术风格又有藏式平顶建筑特点的古式建筑。庙子前,很多游客手持香火,虔诚地朝文成公主塑像俯身叩拜,感念这位伟大的汉藏和平使者。
文成公主是唐太宗宗室女,唐贞观十五年(641)与吐蕃松赞干布联姻。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的故事,至今在汉藏民间广为流传。
当时,文成公主一行从长安出发,途经西宁,翻日月山,长途跋涉去往拉萨,整个行程约3000公里,历经千难万险。日月山的地理意义十分重大,不仅是我国季风区与非季风区的分界线,还因地处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的叠合区,是青海省内流河和外流河的天然分界线,同时也是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交界线。
当时,远在雪域高原拉萨的松赞干布听说文成公主“驾到”,十分高兴,他亲自率军远行至柏海(今青海玛多县境)迎候。在离黄河源头不太远的扎陵湖和鄂陵湖畔,松赞干布建起“柏海行馆”,一对异族夫妇便在这美丽的地方,度过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几天后,他们南下行至玉树时,看到这里景色优美,气候宜人,而且长途跋涉,需要休息,两人便在一条山谷里住了一个月。文成公主闲暇时,拿出父皇送给她的谷物种子和菜籽与工匠一起向玉树人传授种植的方法和磨面、酿酒等技术。
玉树人非常感激文成公主,当公主要离开继续向拉萨出发时,他们依依不舍。当地的藏民还保留了她的帐房遗址,把她的足迹和相貌都刻在石头上,年年膜拜。
公元710年,唐中宗时,唐室的又一名公主——金城公主也循着文成公主的进藏路线远嫁藏王,路过玉树县贝纳沟时,她心中感念,命人为文成公主修了一座庙,赐名“文成公主庙”。
3
昂赛乡 救助受伤雪豹的故事
站在昂赛乡澜沧江大峡谷,猎猎峡风呜呜吹在脸上。
这里,山形水势,一路险峻。苍黄的江水滚滚滔滔一路奔来,浪花打在礁石上,发出阵阵怒吼。
杂多县昂赛乡,是三江源国家公园澜沧江园区的核心区域,澜沧江水穿乡而过。这里植被茂密,灌丛广布,沼泽遍地。
杂多县,素有“中国雪豹之乡”等美誉。早在1972年,雪豹就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为濒危物种,1989年被中国列为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
在昂赛乡,流传着一个救助受伤雪豹的故事。
2016年1月6日,生态管护员巴丁和次丁在巡山时发现了一只小雪豹。雪豹的头上和四肢都有血迹,双眼弱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两人小心翼翼把它送到乡派出所。林业局工作人员赶来查看,这是只一岁半大小的雪豹,之前它可能和其他动物厮打受伤,身体极度虚弱。
大伙决定救治小雪豹。乡干部俄索家有个五米长的大狗笼,雪豹就在他家落户了。俄索开始把羊肉放在雪豹的旁边,发现它根本看不见,又放到它嘴边,块儿太大,雪豹咬不动。他只好把肉剁烂,一点点喂食。六天后,雪豹明显精神好起来。俄索又想去抱,被豹爪抓了一下。此时,雪豹表露出攻击的野性。俄索和家人只好远远把肉投过去。十多天后,雪豹每天要吃四次约20斤肉,眼睛慢慢也能看见了。两周后,雪豹食欲大开,竟吃了五头小羊。18天后,俄索和民警按北京专家的建议,决定放生。下午4点过,在距乡政府5公里的山坡上,当笼子一打开,雪豹嗖的蹿了出去,身子一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撒蹄飞奔,夕阳在它毛茸茸的身上勾出一道黄灿灿的轮廓线儿……
但,这样温暖的画面并非自古有之。
昂赛乡境内,经常出入野牦牛、藏野驴、雪豹、草原狼、白唇鹿、棕熊、猞猁和各种鸟类,撩拨着灿烂的生命旋律。长期以来,牧民们因自家牛羊隔三差五被野生动物吃掉或咬伤,心头窝火,家家户户都备了猎枪、弓弩准备报复——今天雪豹吃了我家小羊羔,明天我就寻思找到“凶手”灭了它;明天黑熊咬伤了我家耕牛,后天我就挖个陷阱要戳了它。冤冤相报,野生动物和牧民之间上演着“江湖仇杀”。
从2013年开始,治多县昂赛乡在下属年都、热青、苏绕3个村试行“人兽冲突保险基金”。比如,一旦发生了牲畜被野生动物咬死咬伤的情况,乡里按每头牧牛2岁以下赔偿500元、2-4岁赔偿1000元、4岁以上赔偿1500元。如果全年没有动物伤害事件,就相应发放1500-3000元奖励。而牧民给每头牲畜投保,不过3元钱。
这样一来,牲畜被捕食事件骤然减少,如年都村2015年发生300多起,2017年上半年仅发生17起。这个办法,在整个三江源国家公园引起效仿。
之前,2008年3月,在北京香山召开了全球雪豹生存策略研讨会。会后,中国的雪豹研究形成了两支主要队伍。一支是以北京大学吕植教授领衔、美国大猫基金会和国际雪豹基金会支持的北大和山水的联合团队,在青海三江源开展雪豹研究与保护工作;另一支是北京林业大学时坤教授率领的,与英国牛津大学合作,在祁连山开展的雪豹研究工作。
吕植教授坐镇的三江源,拥有一般专家可望不可及的“三高”:高海拔(平均海拔4500米)、高水平(她带领的学生都是北大博士)、高颜值(她的科研队伍,由帅哥美女组成)。
成员肖凌云,还在瑞典读硕士的时候就迷上了三江源的事业,一心投奔吕植而来。这位娟秀的江南女子,毛遂自荐来到三江源。红外相机的安放,是非常苦累和危险的工作,这些年,肖凌云亲手安放和辅导学员安放的红外相机至少上千台。她还与同伴们探讨,将青藏高原的雪豹栖息地划成一平方公里一方格的“格子”,在每一格子里安放红外相机。同伴们吓了一跳:你的野心太大了,别说你这一辈子干不完,下下辈子也干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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