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下的茶往事

经由当地文史工作者的推荐，我曾有两次机缘住宿在金门后湖的“金马玉堂”，那是一座由闽南式三合院古厝修缮而来的民宿，名称则直接沿袭了门额上传承的堂号。

尽管经过多次的整修，内部也适度添置了现代化卫浴与空调，其外观依然完整保留了当年的大致风貌，主人也极其用心地经营与维护着。置身于雕梁画栋环绕的古典空间，还可利用主人提供的无线网络随时与远方的友人对话，感受时光悠游、穿梭古今的奇妙氛围。

我特别喜欢古厝左侧护龙的马背形屋檐，浑厚的造型配上下方简单的花朵图案，展现了早年富贵人家雍容大度的风范，仿佛天塌下来还有它顶着，无比的笃定与踏实感油然而生。马背上方经常还有中国台湾地区罕见的鸟类驻足，如头戴顶冠的戴胜、蓝黑色相互辉映的鹊鸲等，它们啁啾地在雕花壁饰与重檐之间游栖，优雅的身段为“马背”饱满的弧线更添风韵，也让不能跳上“马背”嬉耍的猫儿急得下颚猛打战。

初冬薄日的午后，搬来桌椅安坐“马背”下方，面对宽广的禾田，取出茶具冲泡一壶“东方美人”，极简的茶席自然成于天地之间，热腾腾的茶香弥漫周遭，就这样享受难有的慵懒时光。

主人把经核准的民宿招牌挂在交错斜砌的砖墙上，以侧门迎接宾客，反而没有人在意是否从正厅出入了。

不过，今夏再度前往，偌大的古厝却遍寻不得，原来禾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座铁皮屋，臃肿丑陋的身躯毫不客气地塞满了每一个角落，阻隔了所有的阳光与视线，仅保留了不到60厘米的狭窄通道，拖着大行李箱的远道旅人必须侧身才能勉强出入。唯一还能自在进出的，大概只剩下隔壁频繁串门的肥猫了。

“马背”不见了，投宿的旅人自然改由大门进出。尽管迎宾的鱼鳞状地砖十分讨喜，左右支摘的琉璃彩釉也更见贵气，但总像少了原有的那一份悠闲恬静。据说，曾有熟客不经意提起“马背”下的美好时光，往往会换来一阵错愕，“有吗”？

金门是闽南式古厝与巴洛克洋楼聚落最多且保存较完整的古城，丰富的人文资源更不在云南丽江古城之下，加上连年烽火所留下的碉堡坑道奇景，稍加用心应不难争取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如今，随处可见杂乱无章的铁皮违章建筑物，且在持续增加中，令人扼腕。

吴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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